重生之荣华盛世作者:紫月纱依
第2节
“主子,你的伤……”退到门外的侍女很无奈,卫昭背上的伤口很深,不尽快上药是不行的,但卫昭不要她伺候,她也不敢违令留下,就怕卫昭有个好歹,大君的怒火谁也承受不起。
伊殷原本也是被驱逐出门的对象,但他死赖着不肯走,卫昭也就没有坚持,让他留下了。
卫昭自己处理伤口,动作有条不紊,可见做这种事,已经是很娴熟了。只是他这回伤在背上,有些地方自己够不着去上药,卫昭原想不管了,便听伊殷小声道:“爹爹,我帮你。”
卫昭不置可否,伊殷便挪到他身后,用浸湿的布巾擦去他背上干涸的血迹,再慢慢给伤口上药,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痛了卫昭。
饶是如此,上好的止血膏药敷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卫昭仍是轻微颤抖,额上汗水涔涔。
卫昭身上的伤痕很多,新旧都有,最新的,便是大阏氏今日用鞭子抽出来的,但不算多,而且很集中。更多的,是各种利刃的划伤,还有烫伤、烧伤、灼伤……
不仅如此,好些伤口还是新伤叠着旧伤,几乎已经看不出肌肤原来的模样。伊殷知道,这些都是赫连濯的杰作,他对卫昭,才真正是最残忍的。
想到赫连濯,伊殷忽然觉得,卫昭对自己再如何冷漠,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的身上,留着一半赫连濯的血,他当初没把自己掐死,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只是,他不想当赫连濯的儿子,那个除了利用他伤害卫昭,从来不把他放在心上的男人根本不配称作父亲。
上一世,在卫阳登上皇位的第十个年头,大衍终是夺回了幽州,赫连濯也在那一役战败身亡。
伊殷最遗憾的,就是自己已经破了庆佳,却没能亲手结束赫连濯的性命,那是他为数不多能为卫昭做的事情了。
好容易上完药,伊殷已是泪流满面,卫昭感觉到背上的湿意,不禁回头看他:“小哭包,这两天是怎么了?”
卫昭平时不亲近儿子,不代表他对伊殷就毫无了解,在他看来,伊殷最近两天哭的次数,能赶上过去一年了,自是感到不解。
伊殷被“小哭包”三个字噎住了,觉得有损自己的形象,转而又想,能叫出这样腻歪的称呼,说明卫昭对自己,也不是只有恨意,便低声道:“爹爹,对不起!”
伤口刚上了药,卫昭不便着衣,只拿了件里衣随意裹上,直接在炕上侧躺着,好奇问道:“为何要说对不起?”
伊殷低垂着头,两手不安地交握在一起,闷声道:“我以后见了裴迪躲远点,再不招惹他了,免得连累爹爹……”至少,在他的实力不足以对抗裴迪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了。
卫昭挑眉笑笑,笑容极淡极倦:“不必如此,你躲不开,也不用躲,下次见了裴迪,该还手就还手,再差也就是这样了,他不会看着我们死的。”
赫连濯的性子,卫昭再是了解不过,他脾气急躁,报复心强,凡事极爱迁怒。大衍对扶余步步紧逼,他却要靠铁勒才能拿回幽州部分城池,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怎会轻易让自己死了。
再说伊殷,若是赫连濯不想要他,他根本就没命活着生下来。没有伊殷的存在,赫连濯拿什么在臣民面前炫耀,那可是他最成功的战利品。
“爹爹,我不要你死!”伊殷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可一想到四肢尽废、毫无生念的卫昭,他就感到害怕,他不想失去他。
卫昭敛起笑意,平静道:“伊殷别怕,爹爹不会死。”伊殷是个好孩子,不妥善把他安顿好,他怎么能死呢。
伊殷更怕了,卫昭此刻的神情,像极了他把他托付给鹿鸣的时候,他钻进被窝,小心避开卫昭的伤口紧紧抱住他,语无伦次道:“我很快就会长大,我会保护你的,等我长大了……”
卫昭无声地叹了口气,反手搂住伊殷,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是赫连濯的儿子?是他强暴他、羞辱他的证据。
昨日夜里,卫昭忙于照顾伊殷,半宿未睡,今日又受了这样的伤,躺下不多时就鼻息微微睡了过去。
而伊殷从昨日到现在,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精神正好,睡意全无。他贪恋难得的,可以和卫昭独处的机会,就自己坐在炕上玩,实在无聊便默背兵法,想着将来如何攻打扶余。
如果他和卫昭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就好了,伊殷得寸进尺地想着,只要赫连濯不再出现,卫昭一定会很疼他的,这样他就不用再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爹娘疼爱了。
不过,他们要怎样才能摆脱赫连濯的魔爪呢?留在扶余肯定不行,这是赫连濯的地盘;到铁勒也不行,那是赫连濯的姻亲,而且大衍和铁勒的关系,比扶余更加恶劣。
剩下就是大衍了,那是卫昭的故国,也是伊殷生活了近二十年并最终埋骨的地方,只是伊殷不知道,卫昭是否还能回得去。
卫昭的父亲卫夙,是个高瞻远瞩、雄才大略的皇帝,他一生致力于光复汉家王朝最强盛时期的疆土。早年间,卫夙任用长宁王姬清和昭阳侯君临,将铁勒人彻底打回了漠北。
之后,卫夙的目标便是扶余,但是幽州,却成了帝国名将的坟场,君临、姬玉、鹿子谦……然后就是卫昭了。
前面三位暂且不提,他们或死或伤,但都是在战胜对手的前提下,只有卫昭,他是失手被俘,让对他寄予厚望的卫夙失望不已。
在那个容不得失败的皇帝眼中,卫昭战死沙场,也许会是更好的结果,可他没死,反而成了赫连濯的禁脔,甚至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前世,卫昭之所以让鹿鸣把伊殷带回大衍,是因为在那场惨烈的巫蛊之乱中,太子卫明和元康公主全家都死了,思子心切的老皇帝追悔莫及,对仅剩的小孙儿,容忍度难免也会高些。
如今,巫蛊之乱尚未发生,卫明和元康公主都是好好的,不要说伊殷了,便是卫昭,卫夙能否接受他,都还是个未知数。
要知道,在赫连濯的用心渲染下,卫昭在扶余的经历早已在大衍国内传开,朝堂和民间对此议论颇多,有人认为他无辜,也有人觉得他该一死以谢天下。
若是卫夙对此事毫不介怀,过去几年,大衍为何没对卫昭进行营救,伊殷越想越乱,只觉前路黯淡无光,不知该往何处去。
在伊殷的胡思乱想中,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了,卫昭睡到晚膳时候才醒,醒来就见儿子皱着小眉头,握着小拳头,嘴里不知喃喃自语着什么,小表情特别丰富。
晚膳照例不用下炕,只是伊殷拒绝了乳母的喂饭,自己拿着筷子吃起来,还因为动作太过熟练,引来卫昭的侧目。
伊殷不想太过惹人怀疑,不得不把筷子拿得别扭了些,还特意洒了几颗米粒到炕桌上。终于,卫昭不再盯着他看了,还给他夹了两回菜。
用过晚膳,卫昭心血来潮要教伊殷背书,教的是大衍孩子启蒙用的《三字经》。《三字经》伊殷以前学过,现在也还记得大半,于是卫昭念一句,他跟着说一句。
前面八句教完,卫昭从头再来,重复了三遍就要伊殷背诵。伊殷不想给卫昭留下脑子不够用的印象,很顺畅地背了出来。
然后卫昭接着再教,就在父子两人其乐融融的时候,有侍女前来禀报,说大君马上就要到了。
卫昭闻言神情一僵,若有若无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看向伊殷的眼神,也多出几分凛冽。伊殷无辜地拿手捂脸,他就知道,只要赫连濯一出现,卫昭看他就不舒服了。
卫昭唤来乳母,让她把伊殷带到前院去,还叮嘱要看好他,不许他随意乱跑。乳母领命,也不管伊殷是否愿意,就抱着他出了门。
乳母抱着伊殷从穿堂出来,正好遇上赫连濯,乳母赶紧垂首行礼,伊殷也埋着头,他不想看见赫连濯。
谁知赫连濯今日兴致好,竟从乳母怀中接过伊殷,抱着捏了会儿小脸,才把人还回去,转身往后院走。伊殷不高兴地捂着脸,乳母却说,大君定是为了白日里的事过来的。
第007章往事
听到乳母的话,伊殷不屑地撇撇嘴,在乳母视线之外的地方,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赫连濯怎么可能是为了白天的事情过来的,只要不闹出人命,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才不会放在心上,他今日来找卫昭,估计又是有邪火找不着地方发泄了。
伊殷的猜测对了一半,赫连濯并不是因为大阏氏寻卫昭麻烦一事而来的,也不是有火没处发所以来找卫昭出气的,而是有个“好消息”要向他宣布。
赫连濯进屋时,卫昭披了件家常的袄子盘腿坐在炕上,神情漠然,也不抬眼看他,仿佛当他不存在。
赫连濯早已习惯卫昭对他的无礼态度,不以为忤,反而轻笑道:“阿昭,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想你听了以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卫昭抬首,眸光斜斜睨着赫连濯,仍是一言不发。赫连濯所谓的“好消息”,对自己来说,恐怕就是“坏消息”了,听与不听,都无所谓。
“给点反应好不好?”赫连濯似是不满卫昭的淡定表现,走到炕前站住,单手拧住卫昭的下巴,强迫他正眼看向自己,“阿昭,看你这个样子,我突然有点不想说了。”
赫连濯的手劲很大,卫昭脸上已有乌青的颜色显出,他挣扎了两下挣不开,便冷冷吐出四个字:“爱说不说。”
闻言,赫连濯哈哈大笑:“阿昭,你真是太可爱了!”他说完松开钳制卫昭的手,在他肩上用力一推,直接把人推倒在炕上,再欺身压了上去。
尚未愈合的伤口重重撞到坚硬的火炕上,纵然炕上已经铺了两层厚厚的褥子,卫昭还是觉得伤口又裂开了,他死死咬住下唇,脸上露出痛楚的神色。
赫连濯并未留意到卫昭的异常,却对他的抗拒很不高兴,他撬开卫昭紧闭的牙关,凶狠地吻了上去,似要将他拆吃入腹。
卫昭无力反抗,只能僵直着身体,任赫连濯为所欲为,他能感觉到,背上的伤口又出血了。
一吻终了,赫连濯翻身在卫昭身旁躺下,半晌方轻声道:“阿昭,你知道吗?李伉死了!”
“你说什么?!”听到李伉这个名字,卫昭素来无甚惊容的表情变得鲜活许多,有惊讶,也有慌乱。
赫连濯很满意卫昭能有这样的反应,便重复道:“我说李伉死了,死在贺容陵的刀下。阿昭,你高兴么?”
“不可能!这不可能!”卫昭猛然坐起,拼命摇头,似乎想把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排斥出脑海,他不相信,他不信李伉已经死了。
李伉死了,他居然死了,而且是死在扶余人的手上……
这样的话,他以后还要找谁报仇呢,卫昭陷入了茫然,连赫连濯何时把他揽入了怀中都不知道。
永嘉二十二年的漠北大决战之后,铁勒人退居大漠以北,对大衍的北方边界,再无威胁。卫夙的战略目标,也从北方的铁勒,变成东北的扶余。
论国力,论兵力,扶余都不及铁勒,他们也不像铁勒那样,会在大衍的北疆制造事端,因此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两国之间并无战事,可以说是相安无事。
但是,在前朝末年的数十年战乱中,扶余趁机占据了曾经属于神川皇朝的幽州、云州北方八郡和燕州东北两郡却是不争的事实。
高宗皇帝时期,静亲王卫弗北征扶余,为大衍收回云州北方八郡,而他本人,也死于那场战役。卫弗无子,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就此国除。
光复故土是太祖皇帝的遗训,也是大衍历代皇帝的理想,只是由于种种原因,直到卫夙登基,幽州和燕州东北两郡仍在扶余人的手中。
永嘉二十五年,永绝铁勒后患的卫夙遣昭阳侯君临,长宁王世子姬玉出击扶余,收回燕州东北两郡,当时的扶余大君,还是赫连濯的父亲。
可就在第二年,那位天纵英才,一生无败绩的昭阳侯就因病去世了,年仅二十四岁,给卫夙的北伐计划,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
永嘉二十九年,卫夙以姬玉为主将再征扶余,收回幽州南方两郡。只是仗虽然打赢了,仅有二十二岁的长宁王世子却战死殉国,让大衍再失将星。
短短三年时间,大衍失去了两位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年轻将领。此后,南疆和西域烽烟再起,大衍对扶余的战事,不得不暂告一个段落。
永嘉三十七年,卫夙卷土重来,遣平南侯李伉,定远侯鹿子谦出幽州,击扶余,无功而返。
不仅如此,由于李伉急功近利,不但没能收回故土,反而险些丢了姬玉拼死打下的幽州南方两郡,幸亏鹿子谦力挽狂澜,死守城池,方力保大衍不失寸土。
东北战事胶着,大衍连番损兵折将,朝中停战的呼声越来越高,尤其是太子卫明,和卫夙僵持了好几回。
只可惜,皇帝的决心无人可挡。永嘉三十九年,他再度派李伉出征,随行的还有四皇子卫昭。
有了两年前的教训,李伉这回打得很聪明,也很谨慎,如果不出意外,全面收回幽州不在话下。
不过,那位颇有昭阳侯遗风的秦王卫昭,他的风头似乎有点太盛了,就连卫夙看了战报,也说四皇子的名字取对了,昭阳侯的那个“昭”字,借得好。
李伉不怕卫昭抢自己的军功,他才是全军主帅,卫昭打得再漂亮,只要拿回幽州,最大的功劳就是他的。
他担心的,是卫夙爱屋及乌,重新恢复对卫明的好感。皇帝好战,太子主和,两方的矛盾天然不可调和,都不用其他人再去挑拨。
早年间,太子的舅父、表兄战功显赫,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对姬家自然高看,皇后是姬家女,太子的位置当然稳如泰山,旁人根本不敢妄想。
如今,姬清病故,君临和姬玉更是英年早逝,现任的长宁王和昭阳侯,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姬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大不如前,正是扳倒东宫的好机会。
可在此时,偏偏出来一个卫昭,他和太子是同胞兄弟,若是他在军中得了势,太子的位置还有何人可以撼动。
李伉有个得宠的妹妹云妃,还有个得宠的外甥五皇子卫时,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
好在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敌人绝不会因为你是天潢贵胄就对你另眼相看,多来几个杀敌抢功的倒有可能。
于是,李伉摆了卫昭一道。
一心想着光复故土的小皇子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家主帅会在如此重要的战场暗算自己,等他想明白事情的缘由,已经身在赫连濯的帐篷了。
之后就是李伉对幽州的全面进攻,他最擅长人海战术,所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便是如此。
可无论代价有多惨重,只要能光复幽州全境,李伉就是大衍的英雄,而卫昭失手被俘的真相,随着那些死亡,也都淹没在了尘埃之中。
相对丢失幽州四郡的损失,俘获大衍一个皇子,对赫连濯来说,根本算不得是个喜讯,他恨不得将卫昭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但是,见到卫昭的时候,赫连濯改变了主意。杀了卫昭算什么,对他而言,或许还是解脱,他要让他生不如死,身败名裂,才能发泄失去幽州的愤怒。
赫连濯打死不愿承认,初见卫昭,他就被他的长相惊艳到了,以至于无法对他下杀手。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不能让人接受的结果。大衍立国两百多年,皇位也传了十几代,不说开国皇帝本就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便是再普通不过的乡野人士,经过十几代各色美人的优化组合,皇子皇孙的长相也必然不俗。再说卫昭的母家长宁王府姬家,那更是个出美人的地方,算上当今皇后,姬家一共出过三位皇后,哪位不是名动天下的绝色美女。
卫昭是个会长的,相貌上集合了父母双方的优点,他随李伉出征,还曾有人开过玩笑,说秦王貌美,要不要效仿前朝的兰陵王,带个面具上阵杀敌。
卫昭不以为意,只是骂了那个亲兵两句,并未多作计较。战场之上,军功才是首要的,长相什么的,随他去吧,还能真有人当回事不成。
可是此刻,看到赫连濯眼中闪烁的异样光芒,卫昭后悔了,早知今日,他就该在脸上划上几刀的,赫连濯再想侮辱他,也得那张脸看得下去吧。
卫昭不是无知幼儿,卫夙宫里有男妃,他在军营也待了好几年,见识不可谓不多,赫连濯想对自己做什么,他已经猜到了。
只是,赫连濯见识过了卫昭在战场上的英姿,早在他身上下了药,禁制了他的武功,让他毫无反击之力,只能任随赫连濯上下其手,纵横驰骋。
赫连濯到底不好男色,卫昭又不懂奉承,虽然姿容艳丽,身体却是硬邦邦的,不如女子娇柔妩媚。两人做了几回,赫连濯就对卫昭没了兴趣,让人把他关押起来,跟其他战俘一起干活。
两个月后,看守战俘的人给赫连濯传信,说卫昭近日不思饮食,不时恶心作呕,还在干活时昏倒过两回。
赫连濯不想卫昭太早就被折磨死,便让巫医去给他看病,谁知巫医回来却说,卫昭不是生病,而是有了身孕,因为劳累过度,胎儿有些不稳,问他有何打算。
赫连濯闻讯惊呆了,他完全没有想过,卫昭会有怀孕的可能。
第008章难产
要知道,男子不同女子,是没有天生的孕育功能的,需服食“素云丹”方可受孕。
而素云丹,并不是吃了就能见效的,它需要连续服用一年,服药的前三个月特别痛苦,有人熬不出来,只得作罢,可谓前功尽弃。
除此之外,素云丹还有服药时间的限制,早的通常是十三四岁,晚的也不超过二十岁。再早身体发育不成熟,服了不仅无用,还会造成损害,再晚就是白白受罪,起效的可能微乎其微。
大衍素有男后男妃的传统,可卫家的皇子,却从来没有下降的先例,卫昭如何会服食素云丹,赫连濯百思不得其解。
不解归不解,大衍四皇子有了自己的骨肉,赫连濯万万没有不要的道理,就算将来不能继承王位,留着膈应卫夙,膈应大衍是足够了。
卫昭对怀孕之事格外抗拒,得知有孕后想尽办法要落胎。赫连濯对此早有防范,他让巫医在卫昭的饮食中下了药,使得他全身无力,整天只能躺在床上,一日三餐都要靠人喂食。
赫连濯的做法导致了一个很严重的后果,就是胎儿长得格外壮实,分娩的时候生不下来。
卫昭痛了三天三夜,产穴全开,羊水流尽,无奈孩子的个头实在太大,卡在那难以言说的地方不上不下,死活就是出不来。
“嗯……”如墨般漆黑的发丝尽数被汗湿,一缕一缕粘在额上、脸颊,卫昭面上的痛苦神色,让见多识广的巫医都已不忍目睹。
猛然,卫昭睁大双眼,死命向后扬起头颅,哑声道:“呃……啊……”随即浑身一颤,失去了知觉。
“参片!快拿参片!”巫医连声喝道,说完伸手去掐卫昭的人中,试图把人弄醒。
“呃……”即使是在昏迷之中,卫昭嘴里仍会发出些许呜咽之音,显然是痛到了极致,连逃避都无处可逃。
扶余盛产人参,不说中原罕见的百年人参,就是长达千年、即将成精的,也能找得出来。有了上好的参片补气提神,卫昭很快醒了过来,只是脸色白惨惨的,看了很是骇人。
胎儿的坠势愈加明显,卫昭的腹部已经呈现梨形,奈何他阵痛的时间太长,体力早已消耗殆尽,根本无力进行推挤。
巫医明白,只凭卫昭自身的力气,孩子是出不来的,便给他推腹压胎,以帮助胎儿下行。
胎头又圆又硬,被巫医硬推着往下走,正好顶在胯骨上,痛得卫昭失声痛呼:“不要……啊……”挣扎中一口气上不来,又昏了过去。
只是卫昭并未昏得踏实,不多时便被绵延不绝的阵痛唤醒,他圆睁着双眼,失神地望着屋顶,突然觉得就这样死了也不错,顺便还能带走那个孽种。
见卫昭承受不住压胎的痛苦,巫医赶紧停了手,出门向闻讯前来的赫连濯禀报:“大君,还是不成,胎儿太大了,大人没力气,只能保住一个。”
赫连濯大惊,怒道:“不行,必须大小都保住,否则——”巫医在扶余人心目中的地位很高,赫连濯说不出随便要人脑袋的话。
巫医单膝跪地,直言道:“大君便是要了在下的性命,在下也还是这句话,大人和孩子,眼下只能保住一个。”
赫连濯怔住了,半晌无语。他记得大阏氏生裴迪,不过半天工夫就生了下来,怎么到了卫昭这里,三天三夜都不行,还搞得必须二选一。
巫医得不到赫连濯的回答,追问道:“大君,时间紧迫,请你尽快做出决定,拖得久了,只怕……”一尸两命,一个都保不住。
巫医的话并未说完,可他接下来的意思,赫连濯也能猜个大概,他犹豫再三,迟疑道:“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
卫昭不能死,死了就是成全他,绝不能让他如愿,儿子是自己的,说不要就不要,赫连濯舍不得,再说卫昭是不想要孩子的,赫连濯就更希望孩子能活着生下来,好给卫昭添堵。
“我会尽力,可大君亦要有所抉择。”巫医想了想,给出这样的答案,硬要他说两个都能保住,那是假话,只能尽力而为,尽人事听天命了。
赫连濯皱眉,良久方握拳道:“实在不行,就保卫昭,他是绝对不能死的。”赫连濯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保住卫昭,跟他比起来,孩子并不是那样重要。
巫医垂首,正色道:“在下明白,定不负大君所望。”言罢,转身回屋。
“嗯……”隔着房门,卫昭嘶哑的惨叫仍不时传出。赫连濯听得背皮发麻,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原地转着圈圈,好驱散心底泛起的恐慌。
巫医快步走到榻前,见到痛得几欲翻滚的卫昭,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胎儿如此胖大,纵是舍弃他的性命,要保大人也不容易,只是赫连濯坚持,他也不好说出保住孩子更有可能的话。
伸手在卫昭僵硬如石的腹部按了按,巫医对两个药童吩咐道:“你们把他扶起来,靠在靠枕上,再把腿分开点,对,就是这样,再开点……”
卫昭哪里坐得住,不由自主就往下滑,巫医便让一个药童在他身后坐下,紧紧抱住他,另一个死死按住他的膝盖,将他的大腿最大程度朝两边分开。
“不、不要……啊……”姿势的改变让胎儿的坠势变得更猛,卫昭绷紧身体,被压制的双腿无意识地蹬踹着,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体内的痛苦。
巫医得了赫连濯的吩咐,务必保住卫昭,自然不会让他无谓挣扎,他让药童固定好卫昭的身体,双手交握,用力在他腹上推压,丝毫不考虑胎儿是否会有所损伤。
许是明白自己即将被放弃,原本卡在盆骨处不得动弹的胎儿猛地向下一钻,昭显出自己旺盛的生命力。
刹那间,卫昭眼前金乌闪现,他恍惚听到了骨骼脆裂的声音:“啊……”他是不是要死了,卫昭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期待,还是恐惧。
赫连濯守在屋外,被卫昭赫然提高的音量吓得一哆嗦,到底是有多痛,能让卫昭无法自控地呼痛不已。
巫医面上却是现出喜色,胎头终于挤过了最狭窄的地方,父子均安,兴许不是没有可能。
他压着卫昭的肚子,大声道:“用力,快用力,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毕竟是医者,他希望卫昭和孩子都能活下来。
无间断的剧痛消磨着卫昭的意志,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快点解脱,因此听到巫医的话,凭空生出一点力气,挺起腰往下推送:“呼呼……呜……”
几经挣扎,孩子的脑袋终于羞羞答答露了出来,巫医正要松口气,却见卫昭眼神涣散,似是再也坚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