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乳母心疼不过,把伊殷抱了起来。从那天起,伊殷对卫昭就没那么执着了,被裴迪欺负了,也是偷偷躲在别的屋里哭,不会让卫昭看见。
想到这里,乳母恭敬地上前说道:“主子,二王子伤得不轻,要早点上药才好,奴才……”
不等乳母把话说完,卫昭就挥了挥手道:“你且下去,我自会处理。”乳母看到炕桌上已经摆好的各式药瓶,带着疑惑退下了。
面对卫昭反常的举动,不解的除了乳母,还有伊殷,难道卫昭要亲自给自己上药。
伊殷猜的没错,卫昭就是要帮他上药,破皮的,淤青的,需要包扎的,每样都处理地妥妥当当。但是卫昭不说话,既不问他怎么受伤的,也不问他伤口疼不疼,两人相对无言。
没来由的,伊殷突然就想到了他在渝京皇宫的情景。那时,卫昭死了,太子和元康公主全家都死了,卫夙和姬皇后所生的两男三女只剩下伊殷一条血脉,可卫夙不待见他,宫里的人捧高踩低,自然也看不上他,被人欺负,跟人打架可谓家常便饭,每次受了伤,都是自己默默舔伤口,没有一个人会在意他的死活。
只有一次,卫阳不知怎地想到了他,还给他送了一瓶伤药,虽然药不对症,可伊殷还是感动了好久。从来没人对他好过,所以卫阳稍微对他好点,他就傻乎乎地陷了进去。
换成以前,伊殷被人揍得再惨都不会掉眼泪,哭有什么用,除了给人徒增笑料,还不如把自己练得更强,再把场子一一找回来,泪水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然而现在,不知是小孩子的肌肤太敏感,对疼痛的忍耐度下降了,还是卫昭的动作太温柔,让他莫名感觉委屈,反正伊殷回过神时,脸上已经湿漉漉的了。
卫昭没把伤口处理完,就发现伊殷哭了,他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就把动作放轻了,还伸手帮伊殷把脸上的泪水抹了去,谁知伊殷反而哭得更凶了,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伊殷也不想这样丢人的,但是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还帮他擦眼泪,他真的忍不住,泪水就跟开了闸子似的,根本关不住。
后来转念一想,自己眼下的身体只有三岁,不舒服就哭不是很正常吗,何必故作坚强,反而让人奇怪。想通了这一点,伊殷干脆抱着卫昭,稀里哗啦哭了个痛快。
卫昭彻底懵了,伊殷以前也抱过他,可他想着那是赫连濯的儿子,就一点不想理他,还狠心把他推地远远的,这样的次数多了,伊殷就不缠着他了,他不觉得解脱,反倒心里空荡荡的。
如今再被伊殷抱着,卫昭全身僵硬地厉害,想推开又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殷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了自己身上。
伊殷哭累了,理智也回来了,不好意思地拿手捂着脸,从指缝里看卫昭阴晴莫辨的脸色。不管怎么说,卫昭刚才没有把他推开,说明他对他,并非全然的排斥。
卫昭不理他,瞪了伊殷一眼,继续给他上药,上好以后正要把人塞进被窝,伊殷突然用手环抱住他的脖子,轻声唤道:“爹爹!”
卫昭犹豫了下,没有回答,拨开伊殷的手,让他乖乖在炕上躺好,起身出门了。
伊殷自嘲地撇撇嘴,裹紧被子睡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身体变小了神智也跟着变小了吗?竟然对着实际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卫昭撒娇,真是丢人现眼。
最悲催的是,卫昭还是不肯回应他,看来他以后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卫昭不过是心软,看不得自己死在他面前,他永远不可能接受他的,因为他是赫连濯的儿子。
伊殷在炕上睡了一天,两顿饭都是躺着解决的,卫昭压根儿没再进屋,乳母做了他喜欢吃的饭菜,端进屋一口一口喂他。
天快黑的时候,卫昭终于回来了,乳母也准备把伊殷抱回屋,但他身上的伤疼得厉害,一碰就哼哼唧唧,卫昭便摆了摆手,说不用抱了,伊殷今晚跟着他睡。
听到卫昭所言,乳母的眼睛睁得溜圆,她是不是听错了,以前从来不管孩子的卫昭,今天竟然要带着伊殷一起睡,夜里有什么事,他应付地过来吗?
怀疑归怀疑,既然卫昭吩咐了,乳母也只能遵命,好在她就睡在东厢房,半夜真有什么事,也隔得不远。
第004章生病
许是白天睡得过多的缘故,乳母来抱伊殷回房的时候,他是醒着的,起码是半醒,不过他身上很难受也是真的,脑袋晕沉沉,四肢软绵绵,真是哪儿都不对劲,一动不想动。
最让伊殷感到意外的是,就因为乳母的触碰让他不舒服了,卫昭竟然把他留下过夜,真是不可思议,只是他脑子眼下不灵光,也没心思去细想,很快又睡了过去。
卫昭是习武之人,原本并不畏寒,只是赫连濯用药禁制了他的武功,这几年又对他横加折磨,导致他的身体大不如前,畏寒也是畏得厉害,每年冬天几乎都在炕上度过,极少出门。
赫连濯在情事上对卫昭很残酷,但在物质方面,却是从不亏待他,见他畏寒,每年都有上好的皮毛赐下,房间的火炕,也是让人烧得暖暖的,就是怕他冻着。
伊殷就不同了,他年纪小,身体好,火力壮,再冷的冬天手脚都是热乎乎的,卫昭屋里炕热,被子又厚,他伏不住,嫌热,就无意识地踢被子,卫昭给他盖了好几回。
卫昭从没带过孩子,可也知道小孩子睡觉时踢了被子容易生病,他怕自己睡着了照看不到伊殷,就干脆把他挪到身边,让他想动也动不了。
人在熟睡的时候,总会无意识地靠近热源,卫昭也是如此,他开始不过睡在伊殷身旁,后来睡着了,觉得他身上暖融融的,就顺手捞进怀里抱着,当成暖炉来用。
半夜,卫昭感觉到了不对,这个暖炉的温度,是不是太高了点。他睁开眼,拨亮油灯,才发现伊殷烧得满脸通红,已经失去意识,陷入昏迷了。
卫昭着了慌,睡意顿时全无,他把乳母和侍女通通唤了起来,一边照顾伊殷,一边派人去请宫中轮值的巫医。
乳母照看孩子更有经验,她一进门,卫昭就自觉让出了伊殷身边的位置,忐忑不安道:“他烧得很厉害,是不是我让他着凉了?还是……太热了?”
乳母摇头,说不是卫昭的错,伊殷此时发烧多半是白天在雪地里着凉的后果,原以为洗了热水澡,喝了姜汤,白天也没烧起来就没事了,不想晚上还是发作了。
卫昭握着伊殷烧得滚烫的小手,表情丝毫没有轻松,明知小孩子都是很脆弱的,他却没想过让巫医过来看看,如何不是他的责任。
昨日一早,伊殷就跟前两天一样,吃了早饭就跑得不见踪影。卫昭起初并不在意,王宫只有这样大,伊殷能跑到哪里去,他是赫连濯的儿子,谁又敢对他怎么样。
至于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卫昭更是没放在心上,这点磕磕绊绊算什么,又不是女孩子,没得那样娇气。
伊殷出去了很久,乳母不放心,让人出去打探,没找到伊殷,却听说大阏氏那边,也在到处找大王子,不见有段时间了。
乳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看得出来,裴迪欺负伊殷,下手是越来越狠,这要是两人撞上了,或者伊殷被他带去哪里了,可怎么了得。
赫连濯对子女,说不上有多上心,其他人动了伊殷,他可能会出手惩罚,若是大王子,看在大阏氏的面上,最多就是数落几句,毕竟大阏氏的身份摆在那里,她父兄的兵马也摆在那里。
乳母带人出去找伊殷了,卫昭觉得小题大做,可不多时,他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慌乱之中,他想到了伊殷出事的可能。
伊殷刚生下来那会儿,卫昭是真的恨他,恨不得摔死他,可赫连濯存心不让他好受,叫人把孩子养在他跟前,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会说话了,会走路了,更是拼命扑上来和自己亲热。
卫昭不是铁石心肠,也不会无动于衷,但他不想认输,不想承认自己对伊殷是在意的,所以他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开。
终于,伊殷伤心了,学会了自己和自己玩,再也不来亲近他。卫昭看着他对乳母撒娇的样子,心情复杂到无法形容,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不是么?
找到那个无人踏足的偏僻小院时,卫昭不得不承认,他后悔了,他害怕了。如果他再晚点,伊殷会死在那里,他只有三岁,他全身都是伤,躺在雪地里一动也不能动,想求救都发不出声音。
生平第一次,卫昭抱起了伊殷,他猛然醒悟过来,伊殷除了是赫连濯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儿子。
去请巫医的侍女很快回来了,不过没有带着巫医,而是一个人,她边喘气边回道:“主子,宫里的巫医都被大阏氏叫过去了,说是大王子生病了,我们怎么办?”
卫昭神情一滞,宫里的巫医来不了,宫外的,他们出不去啊!早知如此,表兄当日教他医术的时候,他就不该拒绝的,卫昭追悔莫及。
乳母想了想,提议道:“主子,去求大君吧?”事关伊殷的生死,她不信赫连濯会狠心到不管不顾,总会派巫医过来的。
卫昭不置可否,良久方道:“赫连濯在西苑,你们如何见得到他?”乳母愣住了,面上怜惜之色更甚,至于卫昭对赫连濯直呼其名,她们早就习以为常,不足为奇了。
西苑是赫连濯新娶的左夫人芙莉妲的住处,芙莉妲不是扶余人,而是铁勒的公主,是铁勒可汗卫斯雷最心爱的小女儿。
四年前,赫连濯丢了幽州四郡,无时无刻不想着反攻回来,只是单凭扶余的国力,根本不足以和大衍对抗。
恰在此时,退居漠北的铁勒不甘失败,卫斯雷联合因卫夙撤销西域都护府,改设瀚州对西域诸国进行直接统治而不满的乌孙昆莫伊稚靡,在瀚州兴兵作乱。
卫夙震怒,派平南侯李伉前往平叛,击乌孙、铁勒于天山,大胜而还,打得乌孙毫无脾气,俯首认输,只剩铁勒一家,在瀚州再也掀不起波澜。
西线战事平复,卫斯雷就把主意打到了东边,跟志在反攻的赫连濯一拍即合。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卫斯雷把小女儿芙莉妲嫁给了赫连濯,惹得大阏氏好一通不乐意。
年初,铁勒、扶余联合出兵,左右夹攻幽州,两分北方四郡。此役结束,赫连濯专门在卫昭面前炫耀了很久。
芙莉妲年轻貌美,又有铁勒公主的身份,赫连濯待她自然不一般。偏她自来得宠,性情骄纵,在大阏氏面前都不会退让半分,赫连濯在她房里留宿,谁敢前去打扰,除非是嫌命长,不想活了。
当然,卫昭若是硬闯,未必就见不到赫连濯,而芙莉妲再不愉快,当着赫连濯的面,也不可能对他如何。
只是,想到自己要去求赫连濯,哪怕是为了伊殷,卫昭心里也是充满抗拒,他毫不犹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而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爹爹!我冷!”伊殷先前还是发热,此时却是打起冷战,浑身颤抖不停,额上汗水淋漓,呼吸也显得很急促。
卫昭抱起儿子,轻轻拍了拍,眼中闪过谁也看不懂的复杂神色。伊殷呢喃了几句,很快又陷入昏睡,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像只畏寒的小猫。
乳母见卫昭不肯去求赫连濯,急切道:“主子,这样一直烧下去不是办法,孩子会烧傻的,得赶紧想办法降温!”
“什么办法?”卫昭虚心求教,他做不到在赫连濯面前低头,但他也不想,看着伊殷死在自己眼前。
乳母忙道:“用酒,用酒擦拭全身,奴才的儿子发烧,就用过这个法子。”没有巫医,她只能尝试祖传的土法子了,也不晓得管不管用。
卫昭立刻吩咐道:“拿酒来,最烈的酒。”侍女领命而去。
烈酒很快拿来了,卫昭和乳母一起,用沾着酒的布巾给伊殷擦拭前额、前胸、腋下、腹股沟及手足心部位,动作不轻不缓,擦到皮肤发红发热为止。
除此之外,乳母还不停让人给伊殷喂温水,免得他出汗过多,缺水虚脱。
伊殷的体质很好,折腾了小半夜,体温降到了正常水平,呼吸也恢复平稳,安稳地睡了过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卫昭留了两个侍女下来,便让其他人回房休息,而他自己,却在炕上坐着,看着伊殷平静的睡颜。
侍女劝他歇歇,说伊殷有她们照看,卫昭摆摆手,侍女不敢再开口了。
天快亮的时候,伊殷醒了,醒来只觉浑身舒畅,跟昨天的昏沉绵软,不可同日而语。他伸了个懒腰,又翻了个身,便看到卫昭在身旁坐着,眼下青黑一片,显然是一夜未眠。
卫昭看他的眼神很深沉,让伊殷感到莫名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识。
突然,他想了起来,前世的时候,卫昭也是这样看他的。
伊殷以前不懂为什么,现在明白了,卫昭是在庆幸,也是在遗憾,庆幸他活了下来,遗憾他没有死去,因为他是不该出世的孩子。
伊殷正在恍惚,卫昭的手伸了过来,抚在他的额头:“天还没亮,再睡会儿。”
伊殷懵了,下意识地点点头,卫昭会主动跟他说话,语气还如此温和,他是不是听错了,又或者说,他根本没醒,现在还是在梦里。
于是,他扯扯卫昭的衣袖:“你也睡吗?”既然是个美梦,那就多做会儿好了。
卫昭从善如流地点头,脱去外袍躺在伊殷身边。伊殷很高兴,觉得今天的梦真是太美好了。
第005章算账
一夜无休,对卫昭现在的身体来说有些吃力,他搂着伊殷,很快就睡了过去。
不想好梦正酣,前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卫昭素来浅眠,立刻就被吵醒了。伊殷被他起身的动作惊到,也揉着眼睛睁开了眼。
卫昭伸手摸摸伊殷睡得红通通的小脸,低声道:“没事,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哦!”伊殷还没完全清醒,见卫昭这样说,就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乖乖闭上眼睛。
此时,前院已经一团混乱,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脾气不好,又看卫昭极不顺眼的大阏氏。
昨日,裴迪欺负伊殷不成,反被他揍了个鼻青脸肿,由于惊吓过度兼之在雪地里受了冻,回去就病倒了,高烧不退,急得大阏氏团团转,连找卫昭算账的时间都没有。
经过一夜的反复,裴迪的病情稳定下来,大阏氏也通过先翰和哲哲问清楚了昨天发生的事,今日便带着人杀到北苑来了。
大阏氏出身贺容部落,是扶余七部里面仅次于赫连部落的第二大部落。赫连濯既非嫡出,在先王诸子当中排行也不靠前,他能干掉诸多兄弟登上大君之位,贺容部落功不可没。
娘家有拥立之功,大阏氏在赫连濯面前,自然挺得直腰板。她是个善妒的女子,爱赫连濯固然爱得死心塌地,却看不得他身边再有其他女人。
赫连濯并非性喜渔色之辈,若是大阏氏的性情温顺些,不成天在他面前念叨没有贺容家,就没有他的今天,也许两人还能做对恩爱夫妻,至少相敬如宾是没问题的。
可惜大阏氏太过倨傲,随时摆出赫连濯欠了她们家多少的架势,让赫连濯心生厌烦。诚然,贺容家对他有助,可他也给予了他们相应的回报,大家互不亏欠,天天挂在嘴边说着像什么。
裴迪出生以后,赫连濯自觉完成了对贺容家的回报,便在宫里添了几位姬妾,不然终日对着大阏氏,他都恨不得要迁怒贺容家了。
大阏氏对此很不满,逮着赫连濯闹了好几场,逼得他快要发疯,若非看在她父兄的面子上,他早就把她休回家了。
后来,见两人闹得实在不像话,大阏氏的母亲进宫劝说女儿,忍一时海阔天空。那些女子都是普通出身,也没生下一儿半女,大君不会放在心上,对她也是毫无威胁。
大阏氏何尝不明白这些,可她就是不愿意,她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为何不能只爱她一个人。贺容夫人劝了很久,大阏氏才勉强同意鸣金收兵,不再跟赫连濯闹下去了。
赫连濯的后宫,也因此迎来了短暂的平静时光。不过好景不长,裴迪刚过两岁生日,赫连濯就往宫里放了个男宠。
只是男宠也就罢了,大阏氏连赫连濯的姬妾都忍了,多个男宠不算什么,可问题是,那个男宠有儿子,一个出生不久的健康男婴。
大阏氏压制已久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尽管赫连濯告诉她,卫昭只是他的禁脔,他的儿子,不可能威胁裴迪的地位,可大阏氏看卫昭父子,还是如同眼中钉,只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大阏氏看得出来,赫连濯对卫昭,跟他那些姬妾是不同的。真是普通男宠,赫连濯如何会精心安排他身边伺候的人,连她这个大阏氏都插不进去手。
出于女人的本能,大阏氏没有去触碰赫连濯的底线,即主动伤害卫昭。但是,教着裴迪去欺负伊殷,却是大阏氏乐此不疲的兴趣。
每次听到裴迪说起,他把伊殷如何如何了,赫连濯那边却没有下文,大阏氏都会在心里冷笑,赫连濯对卫昭,也不过是如此,不然他对裴迪的举动,不会视若罔闻。
大阏氏想不到的是,裴迪比伊殷年长两岁,身边还有五六个小伙伴,竟然会被伊殷打成那样,她非常生气,决定要帮儿子报复回来。
扶余民风彪悍,男子强悍自不用说,女子亦是不让须眉。像大阏氏,虽是贺容部落的公主,从小也是如男儿一般养大,骑马、射箭、耍鞭子,没有一样不精通的。
她要找卫昭的麻烦,肯定不会假手于人,自己拎着鞭子就上了。到了北苑,大阏氏也不让人传报,直接就往里面闯,把昨日熬了夜正在打瞌睡的侍女们吓了一跳。
“那个小杂种呢,让他给我滚出来!”大阏氏很暴躁,鞭子甩得噼啪直响,吓得北苑的侍女瑟瑟发抖。
今年以来,赫连濯专宠芙莉妲,已经很久没踏足她的寝宫了,大阏氏心里的火气,不仅是源于卫昭和伊殷。偏偏两国合作,共同对抗大衍,就连她的父亲也让母亲提醒过她好几次,大局为重,莫要多生事端,所以大阏氏恨芙莉妲恨得咬牙切齿,也不得不咬牙忍了。卫昭就不同了,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赫连濯的禁脔,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摆谱。
当然,卫昭是大衍的四皇子,这个事情大阏氏是知道的,可卫昭不是正经和亲嫁过来的,而是战场上被俘的,他的皇子身份,也就毫无用处了。
便是他给赫连濯生了儿子,也是个养不熟的杂种,跟她的裴迪如何能比,可是那个小杂种,竟敢打伤她的裴迪……
大阏氏想到这里,手上的青筋都起来了,鞭子一通乱舞,把前堂为数不多的陈设,砸了个七零八落。
她刚刚砸完,卫昭就从后院出来了,见了大阏氏也不行礼,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大阏氏抬起头,只见卫昭一袭玄衣,面上罩了件白虎皮做的披风,漆黑的长发简单束在身后,显然是刚刚起床,还未来得及梳洗。
看见卫昭身上的披风,大阏氏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记得很清楚,这张白虎皮是前年秋天狩猎的时候,赫连濯亲手打到的,她想要给裴迪做被褥,但是赫连濯不肯,她不依,就跟他闹了一回,还是赫连濯另给了裴迪几张火狐皮毛,这件事才算作罢。不想如此珍贵的白虎皮,赫连濯竟然给了卫昭,大阏氏如何能够不气,当即一鞭子就朝着卫昭抽了过去。
卫昭的内功被赫连濯用药禁制了,武功底子却是在的,他侧身一闪,避开了大阏氏犀利的一击,却让她更加生气。
“贱人!把小杂种给我交出来!”大阏氏见卫昭竟然敢躲,反手又是一鞭子甩出去,不过还是被卫昭躲开了。
大阏氏彻底火了,待要再出手,被外面的打闹吵醒的伊殷裹了件斗篷摇摇晃晃跑了出来,一脸的茫然无辜。
乳母在旁边看了,脸色马上就变了,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了,大阏氏正在气头上,就是大君在,也救不了你啊。
当然,伊殷就是躲在屋里不出来,以大阏氏的脾气,也会让人把他揪出来,时间早晚而已,没有区别。
看到伊殷跑出来,大阏氏立即改了主意,一鞭子朝着他甩过去,动作又快又急。
只凭伊殷现在的小身板,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他迈着小短腿,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就发现鞭子马上要落到身上了,只能呆呆地等着。
大阏氏的身手,比她儿子强了不知多少倍,伊殷真要挨下这一鞭子,皮开肉绽都算是轻的。
好在卫昭反应敏捷,关键时刻扑了过来,将伊殷护在身下,帮他挡了这一下。
听到鞭子划过肉体的声音,伊殷的心猛然一紧,原来卫昭为了他,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
大阏氏一击得手,待要再打,身旁的侍女拦住了她,说二王子到底也是大君的儿子,打他不合适,不如……
出言的侍女是大阏氏从家里带进宫的,是她乳母的女儿,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性情沉稳,对她再是忠心不过,贺容夫人让她跟着大阏氏,就是希望她劝劝女儿的冲动之举。
大阏氏承认乳姐的话有道理,可只要一想到还躺在炕上的裴迪,她就觉得不把伊殷狠狠抽一顿,自己心里不舒坦。
大阏氏高高举起手中的鞭子,看着面目全非的伊殷却有点下不去手,不是心软,而是想到小孩子不经打,两鞭子抽死了不解气,倒是赫连濯那边,只怕还会不依不饶。
毕竟,赫连濯只有两个儿子,他不重视伊殷,并不代表他就允许有人对自己的儿子下杀手。
小孩子打闹,后果再严重也好说,她亲自出手,搞不好就会连累裴迪,还有个芙莉妲在旁边虎视眈眈呢,她不能把赫连濯得罪死了。
伊殷不能打,不是还有卫昭吗?他是武将出身,多抽几下无所谓,正好也能出出她这些年的闷气。
于是,大阏氏作势要打伊殷,其实每一鞭子都是冲着卫昭去的。
卫昭没有内力护身,这几年又一直被赫连濯折磨,身体早已不如从前,自己一个人还能勉强躲开大阏氏的鞭子,多了个需要他护着的伊殷就毫无办法了。
大阏氏的鞭子雨点似的落在卫昭身上,伊殷被他护在怀里,毫发无伤。
伊殷咬着嘴唇,无声地哭泣着,是他大意了,没有自保的能力就去招惹裴迪,结果连累到了卫昭。
最后,大阏氏打累了,也是怕真的打死了卫昭不好跟赫连濯交待,终于停了手,痛骂他们一番,带着人转身走了。
第006章父子
大阏氏耀武扬威地来了,狠狠抽了卫昭一顿,又趾高气昂地走了,留下满屋子的狼藉。
直到大阏氏带人出了北苑的院门,目睹全程早已被吓呆的乳母和侍女才敢靠拢过来,查看卫昭和伊殷的情况。
伊殷被卫昭护得严实,自然无碍,只是昨日的伤口尚未痊愈,今天又糊了一脸的眼泪,看起来有些好笑就是了。
卫昭的伤势却不容乐观,大阏氏下手狠辣,鞭鞭抽在他的背上,伤口早已是鲜血淋漓,看着惨不忍睹,有个胆小的侍女,甚至吓得惊呼一声。
伊殷不等乳母来抱,便自己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抱着卫昭的胳膊问道:“爹爹,伤口疼吗?”
卫昭轻轻摇头,可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的嘴角微微抽搐,可见是疼得不轻。侍女们不敢耽搁,赶紧把卫昭扶起来,送回屋里,伊殷拽着他的衣摆,也跟着回了房。
扶着卫昭在炕上坐下,帮他把被鞭子撕碎后和血肉模糊的伤口粘在一起的衣裳褪去,侍女正要给他上药,却被卫昭赶出了门。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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