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伶找到父亲的一刻,心里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她握住父亲已无血色的手,一面流泪,一面鼓励著,「支持著,很快有人来支援,夏照会赶来的,其他地方的人也在赶来了。父亲,很快有救兵,很快!」
「伶,不要花时间在这哭……女儿,我大鹰国的j英全都死在此议事之地了,你知道现在情况有多严峻?」鹰王勉力地把话完整地说出来,他要让女儿知道此刻的自己是非常清醒的。
「女儿知道,女儿一直没找到一个议事贤者,就连半个军将也没有。」伶焦急的说。
「因为所有人都在议事厅内,我真蠢,我怎会犯这样的错?我让所有官员、议政者都死在一场灾难之中!」
「不,这不是父亲害的,这灾不是我们可以防避的。父亲大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救出来,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人来救你的。」伶嘴里安慰著父亲,眼泪却流个不停。
「伶,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救我,而是救你的国民!你是一国的公主,现在是你履行王家责任的时候。挪出我的权戒,带在手上,我现在就把王权交予你,你现在就要领导尚存的军民努力迎救我们的子民……」鹰王用全力把戴著权戒的手提起,「这是鹰王达德给伶公主的最後命令,戴上……王的权戒。」
「父亲,」伶也知道自己的责任,却没想到会来得如此快、急,她完全没有预备,但他父亲又何尝想到?
伶没有选择的馀地,只能把权戒带上,鹰王似把最重要的事完了,一下子便如死的合上眼。
「父亲,父亲,不要,不要合上眼,拜托你,不要!」伶猛摇著父亲的手,「父亲,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伶,去履行王的责任……」鹰王仍然合著眼,「先去救有希望的人,父亲答应你,我会守著这命,去吧。」
「公主,我会在此守住王,请你安心去临时的指挥台,所有人都在等你的指令。」一个一直坐在鹰王身旁的受伤军官说,「现在最可以让人民安下心来的,就是我们的公主仍在,你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所有人民的星光啊。」
「对,公主,王g的侍卫长跟其他尚存的军兵已集合了,都在等你。」水儿扶住泪人一样的伶,「尚有神殿的数百骑士及神官侍学,我们要尽快安排救援工作。」
伶拭去眼泪,它却仍在流,她一面走向一个本来是输出泉水的美丽水池,那儿有一个以一张破布架起的聚合地,但破布之下空无一人,所有人都站在阳光直s而下的地方,都在等候新王的到来。
☆、32临危受命
水儿扶著正在害怕、惊慌的主子一步步走进布帐之下,那纤弱的手早已失去了温度,然而公主天生的温柔笑容却没有因此而失色,她依然如女神一样能叫本来忧心忡忡的众人立即得著安慰,这也就是王家所独有的象徵力量,只要王一天存在,臣下都会死而後已地尽忠职守、奋斗下去。
「恭迎新王!」一众疲惫的身躺仍然坚持半跪在地,向新王行礼,伶心里不觉的在痛,她不禁要问自己--「我是王?我可以吗?」
「我们永远尽忠效力伶公主,如同迟德王一样。」申治,一位中年的壮汉,王g的侍卫长,他已是现在仅存的最高级军官了,他代表众人向新王宣誓效忠,「恳请王接受我们的忠诚。」
伶却实在回不了话。但见刧後馀生的臣民仍然无怨无悔地紧守此废墟,仍然紧紧跟随自己,她的眼泪已失控的滑下。她从没想过自己真的要代替父亲作王,她从没想过自己真的要当一个统治者。她一直以为父亲会一直掌政,直到她跟夏照结婚,由夏照代行,她一直以为世事都如此顺著走就可以了,不料,世事原来是让人如此不可预料的,自己g本没有成为王的能力,但大家仍然信任自己、支持自己,她可以推却吗?
伶赶忙擦去泪水,因为父亲大人已两次说明──「这不是哭的时候,现在是履行王家责任的时候。」
於是,她立即下了一串的命令:「众勇士请兵分三路,一路迎救受困者,另一路重建安全的收容地,第三路要尽快妥善处理死者遗体,以免有疫症发生。众神官侍学、轻伤者及可协助的所有人,请分两路,一路照顾伤患,一路要负责找寻食物供众人果腹。另外,请五位善骑者,代伶到各郡视察灾情,寻找援兵、探灾难之况,尽快回报。」
灾後抢救在此才正式有条地进行,众人也感受到公主确有王者的遗传,调动得宜,更难得的是她亲力亲为地成为医疗者的一员,与子民共同面对痛苦,一面为伤者落泪,却又一面展开温暖的笑容来安慰人。
在灾後的第三天,破坏程度较轻的王g成了医护之地,本来富丽堂皇的各厅堂,甚至花园的每一角落都躺满了伤者,人数之多让人得知此次地震的力量有多巨大又可怕。
指挥地也因而迁至王g以便照顾伤者,然而,一直让伶忧心不已的却是照顾自己的父亲大人,由於鹰王被巨石柱死死地压住,而羽城已成了一遍废墟,g本找不到足够的人力和可用的工具挪动沉重的大石柱。本以为总也有少受灾害的群城,援兵始终是会到来的,不料,伶竟一直收不到好消息,这叫她忧心极了。
数算著一天接一天的苦难,到了灾後的第五天,在缺粮水及药物的状况下,不支离世的人数急遽增加,伶实在束手无策,已忧虑得哭不出来。
「父亲大人,」伶担心老父也不能支持多久,所以一有时间便跑来看望,也每天跟父亲报告著救援的状况,「现在的状况已是糟到不能想像的地步,我们似乎都在等待死亡。几乎所有人也没吃几天了,我们的羽城原来就是个商贸之地,没有农地,没有存粮……夏照,他仍未回来。天,他怎麽还未到?他怎麽还没赶来?他很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状况,究竟他要到什麽时候才来?为什麽每次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
只有面对父亲的时候,她才敢把心中的忧虑说出,可是她也不知道父亲是否真的听得见。
「父亲,各地的灾情也很严重,也不知邻近国家的状况,我们是完全跟外界隔绝了。可能我们有半数的子民,甚至更多的人死了,再没救援,恐怕有更多人支持不了!」伶忍不住呜咽起来,「尚存的人,受伤的人,还可以支持多久?我们现在缺水缺粮,什麽也没有,所有人都很饿很倦。父亲大人,女儿没用,我帮不了大家,我救不了子民,就连父亲你就在我眼前,我也没办法,伶实在没用!」
☆、33临危受命
「公主,」一声急赶的呼唤,一位探子从外回来直奔向伶,他喜极而泣的说,「有救兵了!铁木,铁木大人带著大批粮草和军队,他们就在我们羽城的北面城墙之外。」
「真的?那太好了。」伶获得天大喜讯似地,不觉的弹跳而起,「快开城门吧!」
「公主,我们的城门早就损毁了,铁木大人若要进城,g本不是问题。」水儿沉住气,手不其然的按住配在腰间的短剑,「我只怕邪神降临是别有用心。」
「怎麽可能?铁木是我的骑士,他救过我,也宣誓向我效忠。」伶心下却是一沉,因为水儿所说的并非胡言。
「公主,铁木大人远在西陲之地,一直敌视我们大鹰国,他今天何以能在灾後数天便带备大批粮草赶至?难道他未卜先知天将降灾难於羽城?」水儿平日都是笑嘻嘻的,可是,认真的时候说的话句句有力,这就是伶事事信靠她的因由。
「但,我们现在的确需要他帮忙,也许,他仍然介怀一些过去的事才不愿进城,我现在就去请他进来。」伶其实已没选举的可能,「能为大鹰子民解困的事,我都要做,而且……看看我父王?他快支持不了,他要药物,更需要救援!」
「可是……」水儿仍然想劝止,伶头也不回的向城门走去。
「不管如何,只要可以救出父亲大人,只要能为饥饿的人民找到粮食,我就是给他下跪叩头也不要紧。」
伶一面说一面快步走,心里却有强烈的不安。不知何故,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彷佛此去是要送死似的,但是,铁木从来都不是让她生出恐惧感的人。即使所有人也不喜欢他,说他是邪神再世,说他额上的倒三角纹尽是杀气,说他冷漠如没感情的行尸……
只有伶见过他真正的笑脸,小时候的短暂相处,那救命之恩是铁一般的事实。她坚说:「所有人也可以误解铁木,却只有我不可能。」
她一面向城门快步走,素手又从衣袋拿出属於他的红色头巾,她坚定地跟自己说,「他总是把倒三角纹遮盖,就是不想再让人喊他邪神,他多麽想甩掉那些人的目光与恶言……他不是邪神,他g本不想成为什麽邪神,他是伶的骑士,我要相信他。」
她站在城门口,轻轻嗅著头巾上早已消失掉的香气,她在脑海里拼命追想小时候的铁木,他如何勇敢地保护自己,那可信靠的男孩现在已长成如山般壮的战士,但现在的他会依样地保护自己吗?她回答不了,但她已没有退路,目下就只有朝铁木的方向走去。
「主子,你看那旗帜?」水儿拉住伶,「不要去,真的不要去!他肯定不怀好意,他就是在等你送自己入虎口。」
「水儿,你认为我现在还可以选择吗?即使他是要送我到地狱,我也得去,你环顾四周看啊,可走动的人都跑向他,因为大家都饿了!你想,城内尚有多少人是没能走来的?你说,即使我不吃你也不吃,城内的伤患老弱及孩子却要吃啊!」
伶抬眼看上那倒三角的旗帜,上面是一个「邪」字,她心下不禁寒了,却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说,「大不了,我就把命给他,走吧。」
「我只怕他要的不是你的命。」水儿嘀咕著,「要是他想对你怎样,我一定杀了他。」
伶装作没听见,她只能向那旗帜走去。
从城门走向铁木的所在只是一条长路,即使那只是一刻间就走完的路段,伶却感觉走了一天一夜似的。
终於看见了,他就端坐在军营中央的大帐蓬下,一身闪亮的盔甲,一把长剑笔直地c在他左手之下的土地里。
铁木从那远远的帐下直瞪住伶姗姗来迟的步履。伶感觉得到他的眼光,如监视猎物的狮子,她心里的寒意更强烈了,恐惧感无形地压下来,她真想转身走,可是,她不能。
「天,他真的在等我!他究竟想怎样?」伶在心里问,但见阔别多年的铁木,他比之前更英伟,眼神更锐利,额上的头巾消失了,脸上的表情更为冷酷,冷酷得叫伶再也认不得他了。
伶不能不承认,「他改变了。这已不是我小时候认识的铁木了。」
☆、41公主的交易
铁木一直沉默地坐在帐篷前,伶来了,出现的时间比他预计的更早,显然是因为灾情严重。然而最让他预料不到的却是伶的变化,多少年没见了?她已成了如此好看的女人,铁木忽感到咽喉乾涸,他一面看著伶,一面把水袋里的水喝尽了,可是,喉咙仍然是那麽乾,乾得似有火在烧,做他烦躁极了。
她愈走愈近,一身神官侍学的白长裙,白?的皮肤在阳光之下,整个人彷佛透明的光体,铁木相信如果世上真有女神的话,大概就是如此模样吧。
他不觉地想起很久的从前,那个在森林深处第一次遇见伶的下午,她那时如受惊的百灵鸟,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如翅膀一样不住的拍动,从翅膀之下扇来的,是一阵让人生出怜爱、叫人心痛的柔风,铁木从未嗜过那样的感觉。
「我最讨厌不能掌控的东西。」铁木立即在心底咆哮,他不想记起那些久远的儿时往事,可是,他就是没法忘记伶,没法忘记她曾予以的振动。每次看见伶,他心里便有种刺痛,就像此刻,他的心跳狂飙,喉间的火已漫到全身了,状况比从前更为严重了。他不禁用力地呼吸以镇压那些不受控的痛与压迫感。他从前已怀疑伶是个天生会术法的人,过去几年她一直留在阿蒙神殿,大概已学会更高级的术法了。
「何以此女人站著就能让我有受伤一样的痛感?这种看不见血r的伤口g本没法治疗,这不是术法,是什麽?」
作为一个战士,他不怕什麽的武器或敌人,因他从未败过。不,他曾败过一次,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断剑击倒,即使他知道自己不是败在那人的武技而是败在那j炼的宝剑,但被击败却是铁一般的事实,也一直让他耿耿於怀,而击败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伶的未婚夫,那个富可敌国的商人之子,夏照。
「我会好好回敬你,夏照。」每次想起夏照,他便会切齿地恨。他远眺伶那吸引人眼目的体态,又想起夏照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伶是我的,她爱的是我,你给我滚远一点,不许再接近她!」
「我铁木从不受威胁,你要我滚?我就走来给你看。你要我不要接近她,我就要拿下她。你既然如此在意此女人,我就要毁了她给你尝试被侮辱、被掠夺的痛苦。」
铁木没法忘记那夏照的虚伪脸,那人以非骑士的身份在骑士的武斗场中把他打败,把他本已拿在手的荣誉耻夺去,之後却装出一派磊落的模样把胜利者所得的<骑士之盾>交还,说自己不是比赛的正式参与者没理由拿下那盾。那刻铁木所受的侮辱却更甚,而伶竟站在那男人的一边,她更亲手把<骑士之盾>再次塞入铁木的手里。
「岂有此理的二人。」铁木按在剑柄上的手不禁紧握住,「一个是曾经让我败下来的男人,一个是可以不动刀枪而使我受伤的女人,两个都是必要被灭的敌人,来吧,就让我彻底击溃你们。爱?夏照,就让我看看你怎麽爱?」
伶的身影已进入军营的范围,她的美丽让有眼睛的人都驻足呆愣,这却不包括那大批因食物而走来的饥民。在饿极之时,什麽美女也不比食物吸引,何况他们都几天没吃过了,所有眼睛都死死地盯著马车上的粮食,再看不见别的了。
伶事实上也是饥民的一份子,她也看著数十辆受军兵严密看守著的马车,车上满满地载了南瓜、玉米等食物,聚集而来的饥民愈聚聚多,他们央求要食物的声音愈来愈凄凉,听得公主的心也酸了,她决意不惜一切,一定要为人民争取一线的生机。
「铁木,我知道父王对不起你,我至今也不明白父亲当年何以要剿杀炎族,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追究的。但所有的债应该由我来还,一切与大鹰子民无关……」伶在心里想著说服铁木的话,但她实在没把握,究竟邪神要什麽件才肯给灾民分发食物?她既疑惑,又害怕,但她不可以转身走,因为此刻踏入邪军营地的,不是伶,而是大鹰国的新王啊。
☆、42公主的交易
「公主,你看哪儿,大大的南瓜塞满车厢,让人眼睁睁的看著却没得吃,真好难受!愈看肚子愈饿……」水儿不禁的怨骂,「那个邪神究竟想怎样?他就是要看著人们痛苦、饥肠辘辘地跪地向他哭求吗?」
伶也很疑惑,她从不认为铁木是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事的人,他只是一个好强又自尊心重的人。他的眼睛从不注意弱者,因为他是个真正的战士,他只注意谁会是他的敌手。然而,这是从前的铁木,经历了部族被围剿之後,他还会跟从前一样吗?每想到父亲如何对待炎族,伶的心便绞痛,她没能够给铁木任何的帮助,此刻又怎可能要求他无条件施惠?
「如果他是要大鹰的土地,又或我这个王位,我可以双手奉上,甚至再加上我的命来代替父王?债,只要他愿意救救这遍地的灾民。」伶看著饥饿的子民望向食物的眼神,本来极其富裕的羽城居民,现在为了一点食物而纷纷跪在看守兵的脚下呼天哭地的哀求……
伶的鼻子酸极了,心下决定,不管任何代价,要救国民,炎族的恨应该由王来承担。她再次抬眼看那面充满挑衅意味的旗帜,她在想-─「你从前憎恶人说你是邪神再世,今天却以邪神之名领兵,是为了什麽?你是要报仇?还是要挑战谁?」
伶心里明白,铁木是要挑战夏照,他一向视胜利为最大的荣誉,夏照却当众使他受辱了……
而此刻,夏照身在何方?他是位通达四海的商家,每次出行没数月不回,伶没法找到他之馀,她更担心未婚夫於地震出意外。但她总叫自己不要为他忧心,因为夏照是无所不能的智者,他总会把事情做到最完美的地步,也从不载让自己吃亏的事。她相信夏照一定会回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现在铁木要找的人真是夏照吗?伶的心更是忐忑,「你不要对我父王下手,千万不要……」
想到此,伶天是昂首阔步的走向铁木,她要让邪神知道--「现在,大鹰国之王,是我。一切的事,都由我来承担。」
铁木远远地盯著此美丽女子是多麽的高贵又引人眼目,比之从前那小女孩,现在的她更是高不可攀。即使经历了如此巨大的灾难,她竟仍然如此漂亮动人,饥饿与苦难也削不掉她灿烂的容姿。
「呸,那些苦难仍是太欠力度吧。」铁木低骂一声,从帐下步出,那一身的铁甲全是j铁打造,在一遍冷冷的阳光下,它闪著迫人的金光,伶更是一下子眯上了眼睛,她感觉到那金甲上传来的气息,是一阵无情的寒意……
「你要恨便恨我好了,铁木。」伶咬紧牙关、挺x缓步,一派女王的模样,但事实上,她心里明白,此去尤如自投地狱,死,反可能是他最仁慈的对待了。
看著伶公主姗姗而来的步履,铁木不难想起十四岁那年的骑士加封礼,他是炎族族长之子,未来的领导,鹰王封他为守护大鹰王族的骑士是为了加强炎族对鹰王族的忠心,铁木却没想到本来极其光荣的事,竟变成自己一生的耻辱。
在加封礼中,铁木认识到自己的部族是个骁勇善战的部族,却非常贫穷。他受封为最高荣誉的勇之骑士,可是,他却因身上的老旧盔甲而受尽其他骑士子弟的嘲笑,然而,最让他生气的却是那个鹰王,铁木就跟自己起誓说--终有一天,我要亲手杀掉此老头。
他合上眼,脑内浮起当天的情景:
「冷不冷?」伶在鹰王的身旁,他细心地把自己的披肩披在女儿的身上,唯恐她著凉。这是她第一次跟随父亲出席此典礼,她的美丽让在场的所有人也惊豔不已,而这也是铁木把伶送往阿蒙神殿之後,事隔六年的再次见面。他还以为伶不会记得自己,不料,他才进场,伶即兴奋地猛向他挥手,那时候他还左右张望,看她是不是在找附近的人。而那一刻,他再次看见那个名叫夏照的商人之子,他仍在伶身边出现,那人不单寸步不离伶,更是一直紧握住她的手。
「夏照。」他不禁咬牙切齿地说出那人的名字,「你一定要死!」
骑士加封仪式进行,所有受封骑士逐一的走到鹰王的脸前,跪下,王把剑轻拍在骑士的左肩、右肩,骑士宣说效忠,礼成。
铁木排在最後,他没辨法不介意盔甲上的污点,如果那是血痕,他便没有那样的窘态,而王的剑会拍在这污点的位置上,那简直就是对战士的一种戏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讨厌自己的贫穷,为什麽自己没有新的盔甲,却要穿上父亲的旧东西?
终於,铁木跪在王的面前,那老头却面露讨厌之色,但最让铁木愤怒的是,老头竟把剑交给伶,叫女儿代劳为铁木加封去。
那时伶先是一愣,却很快便接过王之剑,向铁木送上一个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她轻声说──「多谢父王给我这荣耀,让我为最英勇的骑士加封。」
当伶拿起剑,那剑重量让她的手不往的抖,她却让仪式完美地完成了。
「铁木将一生尽忠为我主效力,至死不休。」铁木不觉的再次说出当天的誓词,忆起那天他仰望伶,她如女神一样,不知何解,那一刻他的心跳狂飙,呼吸困难,至今他终於明白,「那实在是太令人生气,竟然让一个女人给我加封!」
他猛地扬起两眉瞪住仍然美若女神的伶公主,他没法此记她那天对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那天,当铁木完成誓词,伶竟把身上的披肩加在铁木的身上,最後,伶,女神一样的公主,她轻轻的吻上他的额,轻声的跟他说,「你永远都是我最勇敢的战士,我的英雄!」
那一刻,他是彻底的呆了,他不明白伶何以如此,她是看见老盔甲上的污点,所以刻意用披肩为他掩饰吗?他没法知道,也不想知,因为那已够丢面了。
「这女人跟夏照一样,都是瞧不起人的贵族富人,岂有此理!」他拔出拿上的武器,一把神兵一样的长刀正闪出冷光,铁木想起那最耻辱的一幕,本来他已在骑士武技赛事中把所有对手打倒,胜利已在手,那时伶更为他的完美胜利而猛鼓掌,不料,那个夏照却以切磋为名,以非骑士身份挑战,铁木竟然输了。他竟然败在一个非骑士身份、满身铜嗅的商人之子的手下。
即使铁木也很清楚,他不是败在夏照的武技,却是败在武器上和他已跟其他对手大战四十多回合在先。那天铁木手上的是一把已使用经年著通之极的老剑,夏照手上的却是j铁打造,出自巧匠之手的宝剑。当时铁木的剑被当场斩断,夏照顺势把剑尖搁在铁木的颈上,他更凑近来,低声地警告说──「伶是我的,给我滚远一点,不许再接近她!」
「岂有此理!」铁木每想起此奇耻大辱便愤怒莫名。他紧捏两拳,说话从咽喉间一一的抖出来,说,「夏照,我以邪神之名起誓,我会摧毁你所拥有的一切,我要彻底击败你,让你一嗜耻辱的味道。」
他却没有让自己沈溺在过去的回忆中,他快速地回服了平常的冷漠脸容,嘴角还展出一个邪邪的笑容,盯著正向自己走来的伶,喃喃地低说,「伶,你是我的棋子,一只让我享受胜利、折腾敌人的好棋子。」
☆、43公主的交易
突然,一阵喝骂声从身後响起,伶才转身去看个究竟,却看见看守食物的军兵正猛力推撞已没多少体力的饥民,骂说──「滚!」
眼见自己的子民如流浪狗一样被斥喝,邪军手上的长戈一b一b的打在一个一个已变得肮脏不堪、瘦弱无力的身体上,伶立即的哭了。
「不要打他们,求你!」伶快步上前,可是她自己的身体又何尝不是衰弱不堪?她愈心急上前,脚愈是无力,一个踉跄便倒在地上,水儿扶也来不及,伶软软的身体如无骨的布偶,任谁看见也不忍,都会在心里怨叹──「不应该啊,怎麽可以让她受苦了?」
铁木远远看著她那弱不禁风的娇躯倒下之时,他猛地走了两步,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腿要向她跑去。他立即闭上眼,禁止自己看她那让他揪心的动静,於是又强制自己再次端坐在营帐之下。
「岂有此理,又来了,x口活像被人轰了一拳!这就是伶的奇怪力量,她就是可以无形地对敌人作出攻击。」铁木在心里责?自己,「这就是女人的力量,是战士最大的敌人。但我是非一般的战士,我是邪神,没有人可以考验我的战意。在战场上,一切的武器、所有的敌人都会受控于我,成为我的刀、我的箭,包括伶,她是我的棋子,是我手上攻击夏照及大鹰国的工具。」
那边的水儿竟拔出短刀来要保护受责打的同胞,却被伶紧紧的拉住,柔弱的声音如哀求各般,说,「水儿,不要动刀!」
「可是,公主,他们在打我们的人民,他们又没干什麽,炎兵怎麽可以随便打人?」水儿气愤极了。
「你的一把短刀可以胜过这儿多少个军兵?」伶拉住水儿,命令的说,「跟我一起去,我要跟铁木要粮!」
伶心里生出一团火,她从未如此生气过,她转脸看去,她知道铁木一直看著自己,他一直看著所有事情的发生,那人就似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般在察看一切的发生,他却什麽也不干,什麽也不肯帮忙。
「如果是阿蒙神,他一定会立即给我们帮助,可是,」伶嘀咕地,却又没法把馀下的话说出口,她想说的是──「可是,他是邪神!我明白了,他今天来就是要向所有人挑战,他就是要来把无稽的传说实践为真实,他就是要来成为给大鹰国带来不幸的邪神!」
她朝铁木走去,以她最快的速度勇往直前,她再难忍受他那不可一世又冷漠的眼光,她再不忍听见子民受灾之後,仍要受饿,现在还要受无理的责打的遭遇。
终於,伶傲然地站在铁木的面前,只见她两眼水汪汪的彷佛永远也含著将下的泪,小巧的鼻尖,苍白了却仍似花样欲滴的唇,她那身充分表现女x美的线条,从两臂的肩膀到指尖,由修长幼细的粉颈到唇形般的锁骨,还有那x脯之间的弧度、腰间有致的纤细变化,在那污亮亮的长发下,散发著美女独有的香气。
铁木开始理解夏照何以对自己说出那番威胁的话。像伶这样的女人是所有男人都渴想得到的,她动人得叫人不会再看上另的女人。他知道只要把眼前这女人抢到手,他就可让所有想得到她的男人气愤得咬牙切齿,只要他践踏眼前这女人的尊严,也就是把她的男人践踏在地蹂躏。一想到夏照将会因伶的受伤而气愤漠名的模样,铁木忍不住邪邪地笑了。
「战场是无处不在的,但不管是何类型的战事,胜利的一方,都会是我。」
铁木直瞪住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伶却把他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额角边沿不禁的透出了冷汗。
「铁木,这儿不是战场,这儿是灾场,这儿没有可跟你比的强者,一个都没有,我们这儿全都是弱者,是已经受灾受难已再撑不下去的弱者,你是知道的。」伶的声音仍是那麽的委婉动人,铁木耳朵有被柔风拂拭的搔软感,他不觉地伸手猛力去把耳朵擦了又擦,只是他擦掉了耳g的痕,却擦不掉心中的痒。
「这女人又来了,她就是最善於以女人的温柔来攻击战士,但我已经把你看得透彻了,我再也不会被你利用,更不会信任你、承认你的友谊。」铁木在心里骂,「这就是鹰王的女儿,都一样,是不信不义的人。」
伶半转身去再看那些被推打呼喊的饥民,心里愈发著急,她已不能顾及什麽公主的身份了。
「铁木,我求你!」伶突然跪了下来,两手无力地摇著他脚上的铁甲,哀求的说,「你救救这些人,求你,现在只有你可以救他们,你分一点粮食给这遍土地的可怜人吧,求你!」
☆、44公主的交易
「我为何要救他们?」铁木冷冷的说,「这些人的死活与我炎族无关。」
「铁木,你不可以见死不救,那样太残忍了,不是吗?」伶忍住了泪,她知道铁木讨厌她哭,小时候他就说过多次──「我最讨厌你哭。」
「残忍?」铁木对此言真的感到可笑,「天降火球、地震,都不是本邪神的攻击,公主殿下,这应该是天谴,对不?我就是来看戏的。」
伶不禁呆了半响,眉头透来哀伤,她就知道铁木的来意完全不是救人,他没有趁此状况来落井下石,伶也要感谢了,然而听见他那薄凉的话,心里不尤得扯痛,即使她父亲对炎族狠下杀手,那也是鹰王要负的罪名,不应连累无辜的国民啊。
「铁木,我只是想你帮忙,就当是帮忙我,好吗?我们总算是自少相识的朋友,不是吗?」伶委婉地说,泪水已不住的在她眼眶里滚,她连眨眼也不敢,怕泪水会不受控地滑下,那可能会让铁木讨厌的,她强压住将要哭的声音,装出坚强来,说,「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施援手?我是大鹰的新王,我必须带领我的人民走过此次的危难!铁木,不管什麽条件,我也答应你,就是生命,我也可以给你!」
「我对你的命没兴趣,」铁木放声大笑,像恶魔一样的狂态,那笑声却让四周的空气突然地冷了。
狂笑之声刚停下,他的大手忽地捏住伶j致的小下巴,大声宣说,「好吧要我炎族给仇敌帮助不是难事,条件非常简单,只要你大鹰国新王,伶公主伴本邪神缠绵一夜,那麽,你的子民便可以得著食物,可免大量人命因饥饿而亡。怎样,为国家子民献出自己的身体,这交易既伟大又不困难,公主殿下给我躺下来就是了,工作真简单呢!不知新鹰王意下如何?」
「什麽?你……」伶回不了话,她完全没料到铁木竟会说出如此的条件,而且是当著众多人面前宣说下来,那单是说说已是极度的羞辱了,可是,她知道铁木要的不单是言语上的羞辱,他是会付之实行的,他从来不会乱说话,他是说到做到的人,只是,如此的事,她又岂能答应?
「怎样,公主殿下,你不是说什麽条件也会答应的吗?」铁木冷冷地盯著她,那眼神在说--「你以为你可以不答应吗?」
伶软软的跌坐在地,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铁木要用这方式向大鹰王国及夏照报复,她不禁低首泪垂,不禁在心里怨恨--「伶有干过什麽让你无法原谅的事吗?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
「你妄想!」水儿走上前把主子护在身後,她早已猜到邪神是为公主而来的,但她猜不到此人竟无耻到了此地步,「承人之危是炎族战士的作风吗?邪神,你卑鄙得叫你的战士蒙羞!」
水儿拔出短剑便直向铁木攻去,那身法之快,跃动之灵巧叫守在附近的柴耳也为之错愕。
只见水儿的短发飘飞,状如在风中的展翅的鹰,灵活的四肢跃上空中避过所有追击而来的长戈,然而,她才接近铁木,邪神一伸手,似闪电画过天空一样,那长剑才提起,剑鞘猛地一击,水儿即如遭s杀的鹰从空中直直的掉下来,她竟连那提剑的动作也没看清楚,人已被猛击的倒在地上。她擦了擦嘴角吐出的血,
几个军兵已赶上来,六个锐利的尖戈已搁在她的颈项上,只要她稍一移动,她的首级将即时下地。
「不要动,水儿,你不可死在此地,不要撇下我!」伶带泪地命令说,「我以你主子的身份命你,在此守候,一切事,我会处理。」
☆、45公主的交易
先要说:感谢鲜友你是朵美丽花,香妹感谢你们给我推文啊!
阿雨是初来的,实在很需要支持呢!万万分感谢啊!
「公主不会答应的。」水儿猛地瞪眼大骂,「邪神,不许碰我家少主,你以为她是什麽女子?你敢碰她,我们大鹰国不会放过你!」
「我也想看一下你们大鹰国现在还可以怎样。」铁木大笑起来,那是前所未有的开怀大笑,却突然把伶扯在自己身边,无礼地抱著她的腰,威胁的说,「如何?公主殿下,你要是对这交易不感兴趣也不要紧,我邪神要得到的东西,并不需要徵求任何人的同意。」
「放手,不要碰我们的公主!」水儿不停地叫骂,正想弹跳而起,才不管自己的人头不保,可是,她的肩头被柴耳的手猛地按住使她动弹不得。
「闭嘴!」伶从没这样喝令水儿,她实在是迫不得已,「水儿,我说我会处理。」
伶想摆脱铁木紧缠的手,但她知道那是没可能成功的事,她从未跟夏照以外任何一个男人有如此紧贴的身体接触,此刻被紧搂的感觉让她惊慌又愤怒,然而一想到铁木要求的交易,她便再也挤不出力量挣扎推拒了。
霎时之间,她真的不知要如何时好,自己还可以怎样?可以拒绝吗?拒绝了又如何?被铁木用强那是更加难堪,而且拿不到给灾民的粮……
伶正在为难地思量,究竟还有什麽方法可以自救又救人?却在此时,粮车那边传来军士喝止饥民抢粮的?声,伶猛地抬头,只见一个两手抱著一个南瓜逃跑的少年霍地倒下,啪的一声,那瘦弱的脸蛋扑倒在地,一枝长戈却笔直的站在他的背上,他的血把南瓜染红了,却同时叫所有饥民更痛恨更失控,而军兵的棍b打得更狠,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如浪起,一个又一个瘦弱的身体倒下来,伶彻底地失了方寸了。
「不要,不可以杀人,不可以!」伶忍不住痛哭了,「那孩子只是拿了一个南瓜,他只是一个孩子!他们不是贼,他们只是太饿,求你叫他们停手,不可以杀人,不可以!」
「这儿是邪神的军营,公主殿下。」铁木把伶搂得更紧,面贴面地说,「你要救你的子民,只有一个方法。」
「好,我答应你,但你要立即分发食物,还有,你要进城协助拯救受灾的人,更要救出我父王!他……他被埋在一堆大石之下,我们没法把大石挪动。」伶知道自己已无可选择,现在可以做的,就是用自己此身体换取更多的援助。她在心里跟自己说--「我清楚自己的决定,我是对的,我是对的!纵使对不起夏照,却不能对不起大鹰人民,这是王的责任,我不能怨谁……」
「那老鹰竟然未死?」铁木仿佛听见什麽值得高兴的事,他终於把伶的细腰放开,大步的走出帐外的斜阳里,那威武的盔甲在日落的余光下成了耀眼迫人的金色铜人,看上去仿如什麽神灵降临似的,煞是神圣,然而,他却是为降祸而来的神啊。
铁木兴奋地下达命令,「第三及五军营,现在立即进城救援,一定要把老鹰救出,那老头的命是我的!」
邪神的军队的确是训练j良的炎族战士,转眼间已动员起行,铁靴暴走之声叫本来愤怒失控的饥民g缩下来,一一绝望地呆在地,似乎连最後求生的力气也丢尽了。
铁木回过身来直接的走向帐篷,猛力把布幕揭开,侧身望向伶,「还不进来?公主殿下。」
伶如听见受死的呼招,两脚实在没法挪动。
「公主……」水儿忍住泪说,「对不起,水儿没用,水儿保护不了你!」
「不,这不是你可以帮上的……」伶垂首的,勉强自己装出坚强,好不容易地才一步一步的走向铁木,只见他那锐利的眼如捕猎中的猛兽,她自觉被他看为一只猎物,却不是一个女人。
她驻足在布幕前,幽幽地说,「请铁木大人先下令分发食物。」
铁木冷冷一笑,好一句「铁木大人」,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称呼他,那代表什麽?她生气了吗?然而,那幽幽的话音却更叫他大乐,他本就是要来给她灾难的--邪神。
他一心要利用这位大鹰王国的宝贝,把痛苦切切实实地传给此地的所有人。别的女人可能没有此能耐,伶却可以,因为她就是有这种力量叫所有人爱她、怜她、保护她,就是连过去的铁木也被她牵著鼻子走。
可是,当铁木的父亲在围剿一役中死去,经一番争战後接掌了炎族,他才彻底地被仇恨包围,也彻底体悟到战士的生存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成为王者,要把最好的抢到手、把敌人的意志消磨,让异己永远存活於痛苦之中。要生存,就要有此绝对的战意,什麽情、义都是废话,这真理是他父亲以失败的一生来教晓他的。
「柴耳,派粮。」铁木此一声命令把所有饥民的目光都引了过来,他们大喜地望向下令者,然而,当他们看见弱质纤纤的伶公主就站在邪神的跟前,邪神的大手更是无礼地扭住他们高贵无比的公主,众人都疑惑不已。
铁木嘴角挂著一个不坏好意的笑意,宣说,「不用多谢我,这是大鹰国公主用身体给你们买回来的食物,慢用!」
铁木的声音响遍了整遍军营,究竟是他的声音太洪量,还是此军营已陷入绝望的死寂?伶都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怎麽也不能让自己发出半粒声音,她不要让任何人从声音想像到她所遭受的事,她只想就这样死了,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死了算。
14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