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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天任闭着眼,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他用鼻尖蹭季劫的,口中沙哑着说:“季劫,我爱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好爱好爱你……你一定要记住。”

“……嗯。”季劫脸红了,用脸蹭管天任的,耳厮鬓磨。他高烧不退,温度极高,烫在管天任的脸上,那温度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我跟你说。”季劫刚要说话,就被管天任打断了。

管天任深深地看着季劫,道:“没时间了,季劫,我跟你说,躺在床上的小李和坐着的周伟我都认识。一会儿他们会带着你走,你穿着小李的衣服,低着头,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往外跑,坐上我的车你就安全了你知道吗?”

高热中一直[着眼睛的季劫一惊,立刻翻身问:“什么?你认识他们?”

季劫这一声说得有些大,可那被称为周伟的刀疤脸还是一直打鼾,好像没醒过来。

躺在床上的小李反而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季劫这边走。

季劫看着小李,不由自主向后退了退,他说:“那你跟我一起走。”

管天任笑了,用力爬,追着吻季劫的脸颊、耳朵,季劫不敢置信,受到惊吓一般看着管天任,口中说:“管天任,你敢……你敢,你敢?!”

直到小李抓住季劫衬衫的领子,季劫才像被钓到岸上的鱼一般拼命挣扎,死活不起来,他说:“管天任,要么我们一起走,要么谁都不走。你!求求你把管天任也一起带走……”

被称为小李的男人非常不耐烦,看了看刀疤脸那个方向,用力拖拽季劫,说:“只能放一个!张哥不信我,我女朋友都压在这里了你说我能放了管检吗?别闹了,赶紧走,张哥要回来了。”

季劫极不配合,他朝管天任大喊,背后凉凉的。

当他看到管天任眼中那种坚定的神彩时,季劫不可遏止地发抖,他说:

“管天任,你别让我恨你。”

管天任看着季劫,突然上前用力吻季劫的上唇。季劫只觉得上唇很烫,当他看见管天任唇边的鲜血时,才发现是自己流了鼻血。

季劫心血管不太好,太过激动时容易爆血管,那样就会流鼻血,半天都止不住。

管天任一点都不嫌季劫脏,用脸蹭季劫,季劫用力挣扎,可他的领子还是被小李紧紧攥住,用力一拽,季劫就被拽离管天任身边了。

管天任感觉整个人都冷了下来,他身边空荡荡的,什么依靠都没有。

季劫眼睛突然红了,他不再挣扎,只是看着管天任,口中说着不,管天任。

“去吧。”管天任尽量微笑着,眼睛模糊地看不清东西。

都说爱情能改变人的性格。但管天任觉得自己一点都没变。

季劫说的对,他很自私。

他要留季劫一个人,无论爱恨,在世上一直记着他。

季劫情绪波动太大,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呼吸沉重,无法站立,是被小李背着下楼的。

小李哆哆嗦嗦,非常害怕。

他跟季劫说。

“哥,当年有群人强//奸了一个女孩,说让我们顶//罪,这样就给我们钱。我和张哥、周哥还有几个都是给人背黑锅去的,心里不想去,可那些人势力大,我们也没办法。多亏了管检询问仔细发现我们是给人顶//罪的,要不是他,我肯定就死在监狱里。”

季劫喘不过气,他脖子旁边青筋暴起,拼命吞咽,哽咽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就是这么、这么感谢他的?”

“没办法啊,我的女朋友还在那里呢,张哥不信我。你走了张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检要是走了我女朋友就压在那里,我吃不了兜着走。”小李这样说,“我感谢管检,可是张哥不感谢。当初元凶被管检给找出来,就有人放狠话要整我们,没想到只报复了张哥的弟弟,还有那个赵律师……”

“……”

“张哥是我们这些人中唯一一个希望背黑锅的。他就一个弟弟,至今杳无音信,张哥恨管检多管闲事,一直想找他。”

小李一滑,季劫被小李从背上摔下来,他满脸泥,却好像活了下来,用力往那个废了的烂尾楼方向爬。

小李‘哎呦’一声,连忙抓住季劫。季劫伤口感染很严重,此刻呼吸困难,又被小李抓住。

小李絮絮叨叨地说:“你就别回去啦。真搞不懂你,能跑出来一个是一个,你知道不?”

季劫简直无法说话,双目通红地看着那个烂尾楼。

天就快亮了,他听到外面蝉鸣的声音。

小李跑的呼哧呼哧喘气,看来背着季劫还是很勉强。

季劫稳了稳,沉默着问:“你们会杀了管天任吗?”

小李没说话。

“如果你杀了他,”季劫道,“可比强//奸罪重多了,你不害怕吗?”

“管检说了,我如果成功救了你,犯罪性质就有改变,没事。”小李这样说。

季劫心中剧痛,心想管天任策划的如此周密,可就是没想过自己应该怎么逃出来。

他是完全认命了吗。

他后悔吗?

季劫被扔到汽车的后座上,仰头看天,发现天亮了。

季劫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自己站在烈日下,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金色麦田。麦田里一个人都没有。

季劫走啊走,走的口干舌燥,他大喊‘有人吗?’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他甚至听不到回音。

他看着天上的太阳,疲惫地躺倒,睡了一觉,但醒来后还是空无一人。

这么大的地方,季劫看不到尽头,走也走不出去。

他感觉到了恐惧,季劫拼命奔跑,感觉不到风,只能听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里没有夜,没有风,没有树,连虫都没有。

季劫只能不停跑,这样他才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他觉得呼吸那样艰难。可季劫知道自己不能停止呼吸,因为如果自己停止呼吸,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梦中季劫难过的不停跑,不停跑,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只知道,呼吸,呼吸。

那么艰难,也要继续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季劫终于从梦中醒来。

他微微睁开眼睛,只看到白细细的天花板,季劫活动了一下眼球,看到一个烫着酒红色短发的女人。

女人四十多岁的模样,正在低头看报,手虚虚扣在季劫手背上。季劫下意识地挪了挪手指,于是女人转过头,看到季劫微微睁开的眼睛时,惊喜地不知所措,把报纸随便扔在地上,拼命吞口水,忍了半天才压低声音,问:

“季劫啊,醒了吗?”

她没听季劫回答,就按了床头铃,急急忙忙跑出去喊:“医生?医生!”

季劫闭上眼睛。他很累,只清醒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这次他没做那样恐怖的梦。睡梦中的季劫好像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那段时间大脑还能思考,季劫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入睡。

胸口那边凉凉的,有些痛,可无关紧要。他并不在意。

再过两天,季劫才从昏迷中彻底清醒过来。

季妈妈发现季劫变得有些奇怪。

奇怪的地方在于,季劫的反应太‘正常’了。他能说能笑,认得清所有人,唯独始终不问管天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来探望季劫的人就络绎不绝了,管爸爸、管妈妈、孙海、杨怀瑾、唐括、公司的上司……

季劫闭口不问管天任的事情,家里也就没人提,生怕刺激季劫脆弱的神经。

季劫的病情开始好转。他右腿感染严重,幸好治疗及时,保住右腿,现在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季劫慢悠悠的在季远的陪同下到孙梅的病房看自己的亲侄子。那是一对龙凤胎,女孩叫彤彤,男孩叫宝宝,因为刚出生几天,还没起好大名,这是小名。

宝宝刚从保温箱里出来,脸还没有季劫巴掌大,抱着都不敢用力。

可小男孩好像特别亲季劫,季劫刚抱住宝宝,他就挥舞着小手笑了出来。季劫看着宝宝,也笑了。

从孙梅的病房走出来,季劫心平气和的对季远说:

“管天任在哪儿?”

季远头上的汗就流了下来,心说果然是问我吗?压力好大……

季远琢磨着措辞,小心说:“其实,我天任哥那天早上也被救出来了。”

“……”

“是我怀瑾哥弄出来的。他没受伤。”

季劫说:“嗯。所以就是他不想来见我了?”

季远心说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但这话有点顶撞兄长的意味,于是仔细琢磨,变成了:“你昏迷、还有睡觉的时候,天任哥会来看你。”

“你让他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现在?”

“现在。”季劫没理季远,一步一步向下走。

他手臂上挂着吊瓶,季远愣了一秒就赶紧过去扶住季劫的手臂,生怕他回血。

季远犹豫了一下,说:

“要不……有话咱们回家再说?在医院里闹……总之不太好看。”

“闹,我跟他闹什么?”季劫疲惫地叹了口气。“你也觉得我会跟他闹吗?”

季远总觉得自己的哥哥虽然有能力支撑这个家,但内里还是个小孩,一得不到别人的关注就想闹脾气。

可刚刚那声叹气,季远突然意识到了,季劫已经三十岁,不是当初那个为了找爸爸翻墙外出,大闹看守所,把右手划伤的十五岁男生了。

季远摇摇头。他觉得管天任这次可能真的碰到季劫的底线了。

他想劝些什么。但人家两人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出口。

季远说:“哥……我不怕你闹。”

“……”

“我怕你不开心。”季远说,“你那么喜欢天任哥,我们都知道。我怕你不开心。”

季劫眨眨眼,站在病房门前,摸了摸季远的头,说:“好吧。那我出院再找他。”

推开病房,就看到杨怀瑾和唐括坐在椅子上正在笑着与季妈妈说话。

杨怀瑾说话风趣幽默,逗得季妈妈一直笑。

刚进来医院病房的唐括有些发抖,但很快被杨怀瑾安抚下来,紧紧贴着杨怀瑾,一言不发。

听到推门声,杨怀瑾回头看季劫,道:“回来啦?”

“嗯。”

“一会儿我也上去看看你侄子。”

季远笑:“上回不是说了要当干//爹吗,怎么转眼不认了。”

杨怀瑾咯咯笑,说:“我的错,我得去看我的儿子、闺女去了。”

季劫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坐到病床上,一条腿一条腿躺上去。

杨怀瑾看他右腿,问:

“还疼吗?”

“早不疼了。”现在只有伤处愈合紧绷的感觉。当初那种钻心的痛感好像在做梦。

“好了?”

“差不多。”

“差不多,那咱们什么时候出院啊?”杨怀瑾笑,用力搂身边的唐括。唐括很讨厌来医院,此刻唐括脸都白了,却还是在身边忍耐。

季劫说:“过几天。跟我侄子一起回家。”

“干嘛?住院不花钱?”

“花我的钱你管得着吗,”季劫低下头,过了一会儿,道,“我只是要想一些事情。”

病房里安静了。

管家父母回家做饭,但两人都不会开车,于是季文成也跟着去了。现在病房里的长辈只有季妈妈一人,要说能有资格跟季劫谈论感情上的事的,也就只有季妈妈一个人了。

季远知道管天任有多喜欢季劫,也知道季妈妈有多反感季劫和管天任在一起。要知道季妈妈虽然接受了管天任,但对待管天任一直都不亲热。要是现在劝季劫离管天任远点,杀伤力可真够大的。管天任估计就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这次季劫因为管天任的事情受伤,具体经过家里人都听杨怀瑾说了。

这件事说是杨怀瑾办的,实际上看的还是唐括的面子,唐括拖着张勋,杨怀瑾带人把管天任带了出来。

把人带出来的是杨怀瑾,他看见季劫没了,还急,问管天任:“季劫呢?他们把季劫放到哪里?”

管天任看着杨怀瑾,一瞬间眼里露出后悔的情绪,张张口还没说话,整个人脱力一样躺在地上。

杨怀瑾‘啧’的一声,把管天任带出来。当他知道管天任已经提前托人把季劫送出,看着管天任悔的大喊‘季劫不会原谅我了……’时,杨怀瑾也有点后悔。

后悔怎么没办法,能早点来。

管天任没受什么伤,但他蹲在地上,半天都站不起来。他拼命呼吸,无法自制地颤抖。

管天任发现自己犯了难以弥补的错误。他想起季劫被小李拽走时那崩溃的不敢置信的表情,感觉天都塌了。

对于季劫来说,陪伴是最重要的。季劫他宁可跟管天任一起死,也不想独自离开。当管天任能够冷静思考的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总是打着‘为季劫’好的旗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季劫他,不会再原谅他了……

幸好那天季妈妈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家儿子。

季劫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季远和孙梅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跟季文成、季妈妈坐一辆车。杨怀瑾、唐括坐一辆车,季劫和孙海、管家父母坐一辆车。

孙海坐在前面开车,叮嘱季劫道:“系安全带。”

季劫嗯的一声,刚要系,就看孙海俯身到季劫那边,红着脸说:“还是我帮你吧。”

季劫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管家父母因为管天任连累到季劫的事情一直显得非常不好意思,这些天当着季文成和季妈妈的面没好意思给管天任说好话,因为他们也知道自己儿子做了蠢事。但现在没别人了,多少也要说点劝劝季劫的话。他们都清楚管天任有多爱季劫,万一季劫闹,管天任不知道要有多难过。

可季劫这些天在医院里待着,多受罪他们也看见了。一边想开口一边觉得对不起季劫,只好默默擦眼泪。

季劫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位老人的眼泪,心中无声叹了口气。

后来是管爸爸主动说的话,他对季劫说:

“季劫啊。一会儿你跟我们回家,还是……跟他回家啊?”

季劫回答:“我跟你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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