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应了一声,两人便转身走了。
金老板的商队正是茶马商队,听说是花娘介绍来的,他嘴角闪过一丝怪笑,接下来倒也顺利,问清两人所长,听得七俭是账房出身,考了她一会,便招呼人道:“这人识字断数,你带他负责清各商家送来的茶砖数量。”说完又指向福德来:“你看着稍微壮些,去扛搬堆码货物吧。”
一下午,七俭跟着总账房跑进跑出,总管事验货时她就记数,看着总管事拆开茶砖后根据茶砖上金灿灿的发金花数量来断价,她也暗暗学在心里。这砖茶是湖南来的客商送的货,他们不愿长途跋涉艰险跑去那边地,每年往昆明送货,倒也清净。
晚间两人跟随商队胡乱吃了些东西,悄悄包了些干货便往回赶。七俭去医馆抓药付付药款,福德来先回去给二喜做吃的。
晚上冷风阵阵,七俭裹紧棉袄快步疾走,路过白日那赠饭恩家门前时微缓了脚步,抬头看去,看到窗户紧闭,里面有人影晃动,该是要歇息了。才要走,窗户突然响动一声,白日里那小姐又出现在窗口。
刚想的感激之言一时也不知怎么说不出口,站那对望了一会,七俭拱手作揖:“大恩不言谢,小姐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言语。”说完心中没底气的叹了一声,此时食不裹腹,人家可哪有用得着的地方哟。好在对方也没多言,只是轻轻一句小心慢走便关窗了。
人家手底下做工,不勤不行,七俭连做了三天,记账之余跟着总管事验货,也帮着打包装码,三天下来腰酸背疼,好在二喜的病总算好转,已经可以下床自个照顾好。还有几天商队就要齐货出发了,七俭今儿被留在客栈跟他们一起吃酒,于是买了些熟食让福德来带回去照顾二喜。
酒过三巡,天南海北闯的客商天始侃侃而谈,他们侃着侃着便侃到了本地富商余家。说那余家本就有和沐王府结亲在前的前例,表亲开亲如今倒也不意外。只是余家本只是富,虽有和沐王府的姻亲关系庇佑,但也因和沈家的关系一直不能入仕途,只能低调行商。
如今沐王府花月郡主要下嫁余家公子丰年的事情已是满城皆知的事实,沐王府如今在滇地是与皇权比肩的存在,他们家郡主是皇帝亲封的郡主,而不是因着老王爷给出的尊称。这一来,余家公子在娶了郡主后不用想那定是前程似锦,士农工商的老末一下跃到第一位,真可谓是一步登天。
说完余家,他们又往上数到余家的姻亲沈家。七俭听着他们说到沈家,心中紧了一紧。听到沈家被抄家这段,她没忍住红了眼圈,避了避的咳嗽一声:“余家可得沐王府庇佑,不知沈家族人如今又身在何处?”其中一人听她这一问,低了声调道:“你竟不知?沈家族人流放入滇都在矿山做苦力。沈老万三先生的嫡孙已故,并无后人,且不说那么些旁枝散叶现在被压动也难动,就是有朝一日朝廷特赦,估计也难成气候。”
七俭啊啊的点头附和他两句,心中却悲苦不已,果然如爹爹信上所说,她父亲早已身故,如今母亲也不知是否还在那苦难之地继续受苦,又想到爹爹如今也不知是何情况,一时心头涩苦难当,找了个由头去了后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哽咽良久方才缓过神来。
又是几日光景,金老板商队明日便要出发,今天总管事早早给七俭打过招呼,让其晚间迟些走,有好事。
到了晚些时候,金老板带着总管事和商队马头几人还有七俭一起来到了一家名为丽春馆的地方。虽先前确实不知此处是何地方,因白日里从未见其开门挂牌,但这会听得楼下楼上一片调笑浪语,便也明白过来,这地方正是妓馆。
一时迟疑,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这里面的姑娘可都练得火眼金睛,万一给瞧出端倪,那又是祸事一桩。没容她细想,马头一身精蛮力道把她扯了进去。
金老板一看就是常客,进了间大厢房,老鸨上来直接问是不是照原样,他也只是嗯了一声。于是,酒桌上山珍海味不一会摆满,姑娘们陆陆续续进来,有人看中便留下,还有人没看中的就换人再来,人群鱼贯几次,七俭眼有点花,只得埋头吃药。
她想躲也躲不过,金老板亲自点她的名:“俭哥儿眼光真挑,还没看中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不会还是个雏儿?”这话一出,男男女女笑成一片,七俭红着脸不做声,但所有人都看好戏的盯着她,看她最后到底挑个啥样的。心想这不成,最后干脆一横心:“不瞒各位,我已有家室,家中娘子甚是凶悍,我怕她……”
笑声更甚,金老板更是哈哈大笑几声:“小子就是小子,你瞅瞅在坐的,问问哪位没有妻室。男人江湖闯荡不容易,养活娘们就是让她们凶的?你也忒没出息了。话说你小子在说瞎话吧,你认识花娘,怎可能没逛过妓馆?”
话音落,花娘抱着琵琶走了进来,七俭瞬间呆住。
“金爷就是爱说笑,花娘的同乡兄弟花娘当然得帮,他不容易,你们放过他别让他回去讨苦头吃了。”花娘坦坦荡荡的看着七俭笑笑,坐向椅子,又把目光投向了金爷:“爷今儿想听什么曲儿?”
金老板被这媚眼一抚就酥了魂,连连说好,走到花娘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耳语几句,随后又用手在花娘的腰间抚了一把,花娘也不恼,还是笑吟吟看着他应好。
来妓馆若只是吃花酒听小曲的那可能真是有些雅趣的雅士,但金老板这一群全是跑江湖的蛮汉子,吃完曲便各自搂着姑娘回房去快活了。到最后就金老板和七俭没走,七俭是还没回过神来,金老板见她不动,便喝的一声笑笑:“小子,你眼光果然不低,看中花娘了?”
七俭瞬间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不,金老板,在下先告辞了,明日一早去客栈为弟兄们饯行。”金老板却欸了一声:“是便是,慌什么,我又不恼你。你这小子是个人材,我在普洱有货栈,昆明这边缺个常年驻守的人,你是否有兴趣?”
七俭一听到工作赚钱的事就脑子清醒,连连点头:“金老板栽培之恩……”“欸,少说那些客套话,事给爷办漂亮了都好说,要是让我知道你从中不轨,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今日你既看中花娘,你俩又早是相识,想必也是相思良久,你留下,我走。只嘱咐你一句,明儿别忘了早起就成。”金老板说完用手指挑了一下花娘的下巴:“我这小兄弟你可得伺候好啊,爷还指着他给爷驻守昆明。”
第柒回
房内只剩两人,七俭见花娘站起,连忙也站起退让:“那在下也先告辞了。”“知道我是青楼女子,便想急着脱身?”语带笑意,倒听不出责怪,但这却让七俭惶恐,一时急得语塞,咳了两声才好说话:“这……小姐这话真是让我惶恐……我……”“看你急的,我也就说笑说笑,从走入这扇门起,我便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了,在乎也没用对么。坐吧,金老板给了过夜的银子,你若这时候走,鸨妈妈不会轻饶我。”花娘又给她添了杯酒,让她只得又重新坐回去。
两人又互敬了几杯,花娘脸染红晕,眼角含笑的对七俭看了一会道:“世道作恶,女人生而不易,出身官宦便要攀附权贵,出身贫苦,要么苦寒度日,甚者就被逼入娼门。想必你也是苦极难言,否则也不会女儿身扮作男儿郎。”
一语点破,七俭口干舌燥的舔舔唇,不知说什么才好。站起来回走了几步:“我……”“不必慌张,我能看破不表示所有人都能,那些糙老爷们不都被你骗过去了么。也罢了,究竟如何我也不问,总之,你以后要在男人堆里打滚,就要万事小心。”花娘又给她递去一杯酒,眉角一挑,笑得甚是好看:“首要练的,便是这酒量。你喝得过他们,就不怕醉后被人发现秘密。”
夜过子时,楼里的欢声笑语落了下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声响若隐若现,七俭两颊通红,还捏着酒杯,一会走东一会走西,似是在寻那些声音哪里来的,最终贴在墙面上不动,静听了一会,一脸懵懂的看向花娘:“他们这是……”“男欢女爱。”花娘贴近她,温热的气息里全是酒香。七俭瞪她久看,似还是不解,最终哦的一声,顺墙歪倒。
宿醉一宿,清晨醒来不知身在何处,摸向疼痛的脑子,忽听得一句:“醒了?”慌乱后退,脑子又一阵撞疼,跌跌撞撞,终看清眼前的人是花娘,舒下心来,紧接又想起早上该干嘛,急啊了一声:“要迟了!”花娘已起床,正穿衣,也拿了衣物递给七俭:“不急,时辰还早。”说完替她更起衣来,七俭要推辞,手却被握住,瞬时不敢乱动。花娘见她安分,这才继续。
红儿拿来醮盐漱口,温水洗脸,一切洗漱妥当,出门正见着金老板领着总管事和几个马头在那聚集,她一出现,全都盯着她和她后面的花娘看。七俭起先并不知他们在看什么,稍后恍悟自己现在是男子打扮,这才红了脸。
“你小子好大的面子,让我们这些人等你,不过也没白等。露水情缘也是缘,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以后驻守昆明,要对人家花娘好点啊小子。”金老板等她下来,用力的拍拍她肩,让她用力扛住才没咳嗽出声,听了这话回头对花娘看了一眼点头:“必然如此。”
众人见这小子挺重情谊,嘻嘻哈哈打趣说笑着便离开了。
金老板临走寄信去普洱,让那边先调两帮手过来帮七俭开荒打地基,福德来和二喜都被他纳为商号人员,让七俭给按时发放薪饷。从普洱来的是两三十左右壮汉,不识字,一把力气有的是,一个叫陈七,一个叫宋天福。五人一起在昆明西城盘了个院子,说干就干。
日子一天赶一天的过,春悄悄的来,地慢慢回暖。年近十六,七俭自取字为守信,商号的伙计跟随陈七他们叫小七爷。从玉溪来的商人偶然也有落脚到金氏货栈的,七俭从他们口中得知爹爹虽受重伤但始终是逃掉了,这也放下心来。但又不明,既然逃掉,为何不来找她。莫非去余家找过发现她不在又走了?
捏着手里的谷子闻了闻,七俭心事重重。金老板说以后要茶米兼做,货栈如今也收江南来的谷米卖往整个滇地。正想着爹爹的事,听得门口有伙计道了一声:“小七爷!花娘来了!”闻声转头向门口瞧去:花娘带着红儿拎着包东西走了进来,已是三月的初春,这街市上女子的装扮也如万物回春后的花红柳绿一般亮眼了起来。
这的伙计都知丽春馆的头牌花娘是小七爷的人,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该给的还是给。
七俭放下手中的谷子,吩咐福德来就按她刚说的标准继续抽看其他袋子,这是陈谷,收的时候要额外谨慎。拍掉手上的谷渣,迎向花娘:“今儿怎么这时来了?”花娘嗔责的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早叫你换掉这一身了,穿着像个怕冷的小老头。”
随着她的话把自个上下打量一番,七俭也不由得笑笑:“是是,这都开春了,是该换了。这阵忙,忙忘了。”“那二喜是干嘛的。”红儿由衷的觉得那二喜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忙我们这些人的吃一天都够忙,不怪她。来,屋里坐。”七俭替二喜挡了一道,把两人迎进屋里,刚要倒茶,红儿把茶壶接了过去:“怎好让小七爷动手,我来。”
红儿倒好茶就说去厨房帮二喜了,七俭看她脸带笑意的离开,也莫名的开心:“红儿和二喜倒挺好。”花娘看她一眼不应这话,把拿来的包裹打开递给七俭:“看看是否喜欢。”接过衣服,七俭瞬间想到了陈季安,只是一瞬,又回过神来,轻手在衣服上抚了两下,点头:“必然喜欢,只是花娘不必为我……”“你嫌弃?”一句话,断了她的推诿,当下收好:“这就换上!”
说做就做,当下进到房里把那身棉布袄换下,这身竹青色的衣服真如人也换了个季。花娘见她出来,目光一时挪不开的盯着看,七俭以为哪里没穿好,上下看了一遍,不明所以。花娘这才把目光挪开,招呼她过去坐。
路过的伙计都说小七爷这身衣裳真好看,七俭也不跟他们闹,只是让他们仔细着手上的活计,有板有眼的模样让花娘莫名笑出声来,她疑惑一声:“何事发笑?”“没事。听说金爷快回了,那你也能轻松点了。”花娘见她好看的指尖上有几道轻微划痕,刚想捏住瞧仔细,可路过的伙计一往这边瞧,她又明白过来不能这样。
“等金爷回来,我就去找我爹,先去余府问问。”自两人相知,七俭便把身世和盘托出,花娘自从知道她身世,也在尽心尽力从来往客人那里打听银矿的事,但也收效甚微。听她说余府,花娘嗯了一声:“要去尽早,花月郡主与余家公子的婚事就在这三月末尾,到时乱成一团,也难有人答你的话。”
七俭也认同这说话,一听这话,她忽的对那花月郡主有了兴趣,喝了口茶,想了一会才问:“那花月郡主是怎么样的人?”花娘不明她为何这么问,也思索了一会才答:“天潢贵胄,沐王府国公爷最大,她是第二。听闻脾性极古怪,颜姿国色。我所知仅此而,怎么,守信对她好奇?”
“一时好奇。那余家公子又是怎样的人?”七俭睁着眼倒真一副好奇的模样。“余家公子常年不在滇地,听闻他家四处都有商号,他也常年在这些商号行走,不知人品怎样,更不知长相如何。”花娘答完,二喜也喊开饭了。七俭想也未想,起身执起花娘的手一起走。
她是未曾发觉,倒是花娘无意间回头,看到后边的伙计都在闷笑,那笑看不出恶意,但也让她好不自在了一会。她无所谓,只是怕人在背后说七俭的闲话,这人护她已太多,她无以为报。
伙计们吃完饭出去闲逛的闲逛,不闲逛的躲哪说说话,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晚间还是凉意,七俭把花娘拉进房里,烧旺炭火说话。两人聊了会日前两王相争的局势,都叹了一声,沉默良久,七俭起身来回走了两道:“看这势头,皇帝是斗不过燕王,当年先皇把战将斩杀殆尽,如今可让他孙儿吃尽苦果了。这仗一直打着,跑商的也得不到好日子,如若燕王坐位,也不知道这世道是会好还是会更坏,我就期着这沐王府镇着的滇中不乱才好啊。”
她边说花娘边给她宽衣,次数一多,默契已有,她便不再推辞了。两人洗漱完毕上床又说了会话,要睡时,花娘忽的从背后抱住七俭:“世道再乱,守信你与我别分开就好。”七俭僵了一会,郑重嗯一声:“不分开。”
等花娘睡着,七俭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对身旁的人看了又看,躺下复又撑起复又躺下,心中有股乱团的情绪,不知如何说好。对花娘,究竟是报恩兼掩饰身份才走得如此近,还是有别的缘由,如果有,那缘由是出自何处,一时真理不太清。
金爷回来带回两个重要的消息,一是皇帝的军队真的快撑不住了,二是华县地震,地裂泉涌、房塌地陷。流放犯人做工的银矿正好处于华县,听说皂隶死伤几十,犯人更是伤亡不少。
听完第二个消息,七俭整个人都懵了。当下抹了把汗来回走了几步:“金爷,容我告假几日,我有急事要去处理。”金老爷和她书信常通,此时也称她守信:“守信有急事可需要我帮忙?”这商号货栈被打理得如此好,他心里对七俭已是极为赏识,给的雇钱不多,也知七俭把这钱银都用到花娘身上,这会有些过意不去。
“金爷多准我几天假便是帮了大忙。”七俭边说边拱手,就要退去房里收拾。金老板也不再啰嗦,吩咐了身边的管事去准备银子,要办事,哪有不需要银子的。
如今银矿地震,想知晓里面的情况,只有有求于官家,一般官家不敢求,只能想着沐王府有人能出头。如今能和沐王府接上头的,就只有余家,现在,百般不愿,也得去求了。
花娘帮衬着她收拾好包袱,临走又抱住她,不知为何,就是心中不安。良久才松开些:“进了别人府里,万事小心。余府离这大半日的路程,你一天是赶不回,我只盼你早日办好事情早日归来。”七俭嗯了一声就要走,花娘又拉住她看了好久:“守信,记住我的话,万事小心。”
第捌回
来昆明时日不短,杂事繁多,大半个昆明走遍,偏偏从未路过余府。如今站在这余府大门前,不得不叹当年靠余家庇佑的姻亲如今相比真是云泥之别。
站门口等了好久才等到门房一不情愿二不情愿的出来答话,问清缘由,对方轻蔑的瞧了她一眼道:“找我家老爷?拜帖呢?”七俭吞咽一口口水,重复已重复许多遍的话:“这位大叔,只要你把这块锦帕递上,你家老爷自会见我,我……”“休得再胡言乱语,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府上最近有喜事不跟你这泼皮计较,快滚,否则我可真不客气了!”门房话落,已有家丁拿着棍棒冲了出来。
七俭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来回走几步,看这阵仗,只得退而求其次,去后门或侧门转转。
走到侧门时,正好有送干货的要往里面去,七俭看准机会拦住老板,只三两句,老板便答应带她进去。肯给钱,凡事都好商量。
扛着一小袋干货,七俭紧紧的跟在送货老板身边,听他小声说着这府里的各人是谁。在见着一头戴玄罗帽,身着乌青纱罗衣,嘴有络腮胡的男子后,那送货老板迅速道:“那是胡总管事,你找他准没错。小兄弟,我就带你到这了。”说完从七俭肩上取下货物自个往里走去了。
才走到胡总管面前,对方就像被什么突然吓一跳,待定睛一看,又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眉角含笑。七俭觉得这很不对头,心里警觉起来,但该问的事还是要问,如今只有这余府能帮她了解母亲目前的状况。是生是死……一时不敢再乱想,赶紧问道:“可是胡总管?在下沈守信,有事相求。”
对方态度热情,和先前的门房截然相反,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七俭走了五六日没得音讯,这着实太奇怪。没有她在,那些眼馋花娘的用银子说动老鸨,金爷看在七俭和他自个对花娘的情谊上,帮得一次两次,也帮不了三次四次,再者,他也不能时时在昆明守着。花娘只得被逼重新接客。说被逼,是她自个心中有这感觉,像是和七俭过了这一月有余,就已经认定一些东西,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以前。
又过了三四日,花娘受不了心理身体双重折磨,央求着金爷差人去余府问问,三日后就是花月郡主和余家公子的婚事,七俭去求之事也该在这时候有准信了。金爷也不忍失掉好帮手,七俭不在这十多日,他无暇两头兼顾,货栈有些杂乱无章。今日来昆明,得花娘这央求,一准就应了。
派出的伙计精明能干,天不亮出发,快半夜赶了回来,得到的准信是,小七爷从未去过余家。一听这消失,花娘就要站不稳,红儿赶紧扶住她坐下:“小姐?”“不碍事,去倒茶来。”花娘把红儿打发走,和金爷对视一眼,捂着胸口喘气:“金爷,这其中必有隐情。守信好歹跟你主仆一场,你得为她作主。”
金爷听得她这话,来回走了一阵,可惜了的叹一声:“你们还真生出孽情了,他才十五有余不足十六,前途不可限量,若取得富贾人家或官宦人家的小姐,那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我当初看中他,就是看中他眼里对命运的不服。但他若此生跟你纠缠到底,那庸庸碌碌已可预见。花娘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事实如此。不管他此时如何,我寻得他回来,你可有想清楚日后的事?”
金爷的话让花娘一步跌回椅子里,良久回不了神。过会又释然的笑笑:“金爷所说花娘都懂,更懂日后该如何自处,只求金爷此时出手相助,我真怕她有事。”“那小子做事谨慎非常,如堕困境,也不会轻举妄动,放心,我会找他回来。”这话花娘也信,想得到,这世上有几个女子敢扮男装在男人堆里过活,七俭胆大心细这点,她十分认同,当下也安了几分心。
两日的时光转眼即逝。
沐王府内张灯结彩,连猫儿狗儿也都感知了这喜庆,欢快的四处跑着。郡主卧室更是装扮一新,四处透着新人新事物的喜气儿。
床沿边坐的人儿头戴翼善冠,身着郡主曳撒服,周身彰显皇家威严。未着凤冠霞帔,只是那胸前的喜花结让人明白她是个即将要大婚的新人。
跪在地上的人身着黑锦缎面护卫武士服,头戴瓦楞玄黑帽,腰间挂着一柄细长刀,刀尾略弯翘起,不是常见的刀样。
郡主身边只站了一名女婢,正是轻竹。此时,她正盯着跪着的人,目光冷清:“你所探情报有误,该当何罪?”地上的武士额头冷汗涔涔,用力的喘息两声,并未答话,而是刀鞘寒光一闪,一截血肉模糊的小拇指掉在了地上。轻竹见状,赶紧放下衣袖遮住郡主的眼睛:“放肆!这污浊之血要是溅到主子你罪该当诛!”
武士明白轻竹这话其实是在救他的命,所以只忍着疼不出声。果然,不一会郡主便用手中的玉如意推开了轻竹的手臂,直直的盯着面前的武士:“唐刀,解释来听听,为何失误。”
头一回听这小主子直呼自己姓名,跪着的武士强忍疼痛,刚要开说,面前被扔来一瓶药,他赶紧拾起把药粉洒在伤口。
“回小主子,我等十天前所探得知,余家公子并未回府,缘由未知。于是我与唐剑兵分两路,一路探查余家公子下落,一路留在余府附近随时探听,直到昨日,余府上下突然宣布他家公子回府了。唐剑与我一直用信鸽通信,据他所知,余家公子虽行踪诡秘,但确实没回滇地,而我所带人马时时守在余府附近,也并未见他们出迎过余家公子,他是何时归家,我们……无从知晓……请主子降罪!”
他说完,郡主一直沉默,这沉默让他觉得煎熬,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嗯的一声,抬头望去,见轻竹对他使眼色,于是赶紧禀道:“谢主子隆恩,属下告退!”
他走了没多久,乳母胡氏又进了郡主房里,装模作样的大声道:“小心肝呀,吉时快到了,余府前来迎亲的仪仗和王府送亲的仪仗都已备好,我的小心肝这就要成人了呀,我可真舍不得……”嚎完这几句,她赶紧走到郡主身旁低声道:“已确认沈七俭到了昆明,具体位置,小主子再容我几天。”
话音才落,门外的人就报国公爷和夫人前来了。花月郡主挥手让她们一左一右站好,轻竹拿起盖头往她的翼善冠上一盖,她便端坐那不动了。
在她看来不过一番虚与委蛇的说辞,听完便好。虽有当年追随父亲的几名死忠部下愿誓死护佑她左右,但那又能改变什么?像如今,她可以说不嫁吗?有人会听?朝廷正打得水深火热,皇帝与燕王不到你死我活誓不罢休,二叔三叔时不时出征,且都一心想让沐家军地位稳固到谁也不能动,此时谁会顾及她的感受。能为沐氏一族做贡献,该是她的荣耀不是?所以,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荒诞不经,不必正视。
郡主大婚下嫁,声势浩大,整个滇地无人不晓。来迎亲的人中没有余家公子,众人只知余府给出的说辞是余公子偶染怪疾,不宜吹风。虽不是余家公子来迎亲,但沐王府派出王府亲兵几百人当送亲队,府尹府派出所有捕快维持秩序,规格已超郡主大婚规格,在外人看来这不可谓不风光,都在议论余家上辈子是烧了什么高香才得皇天如此眷顾。
众人一路送着那八抬大轿缓缓往余府而去,一路上小袋的米粮钱银分发给两边的路人,众人得了喜物皆在说着吉祥话。
郡主坐在轿内,听着四周喧闹异常,嘴角淡然一笑。世人皆以为金玉良缘,谁又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倒是那即将要成为她夫君的男子颇有意思,滇地地界的人只闻他名不明他长相如何,更不明他脾性如何。明知要大婚,却一直不回府里。突然回府里,她的人却不知,而更奇怪的是今日竟托有怪疾不能吹风不来迎亲。
这一切所指,都归向两个可能,一是那余公子根本不想娶她而四处逃婚,二是那位余公子,因隐情暂时不能见人。至于究竟如何,应该很快就能知晓。
喜轿进门,官媒在喊新娘出轿。她由轻竹扶着出轿,感觉到轻竹在犹豫,于是明白面前站的人正是她的准夫君。轻捏了一下轻竹的手让她照做,于是轻竹便让开,让官媒把两人的喜花打成结联在一起。
她是郡主,即使下嫁也是郡主,敬公婆茶时是轻竹代敬。在坐都为余家人,虽诧异,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大婚的步骤一步不差的完成,她被带入新房,宾客都在前院相聚,如无特别,新郎得去陪客。
不过一会,有人敲门,轻竹开门后一会又返回房内禀道:“余家公子并未在前院宴客。郡主,接下来如何,请示下。”“总要来揭盖头,躲得掉?”郡主有些疲乏的回了一句,看了一眼扔在一旁的盖头,接过轻竹递来的茶抿了一口又递回去:“时辰尚早,我歇息片刻。”
子时才听得有人敲门示警,轻竹刚要叫醒用手撑在那闭目养神的人,却见她突然睁开眼睛,于是明白,这主子根本没睡。赶紧替她把盖头盖上,站那等着。
来人轻竹已经见过,正是和郡主拜堂的男子,此时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婢一名上年纪的婆子。这郡马爷看着总觉得哪里奇怪得紧,但又说不清道不明。长得那是和她家郡主很有一配,这早已听说,余家公子品相端正。哪里不对?真是真怪。
人已经送进来了,轻竹知道她该退了,于是道完安就要领着闲杂人一起走,但奇怪的是那三人就是不动。略想了一下,她只得开口道:“新人该歇息了,我们出去吧。”“我家公子怪疾缠身,恐暂不便与郡主同房,奴婢等奉命……”话至此,只听得郡主轻声一咳,都不敢出声了。这郡主脾性怪异,已不是秘密。
轻竹明白了郡主的意思,她奇怪的看向那郡马爷,这人竟然像木偶一样不出声?怎么像这家做主的是奴婢不是这主子?于是又说道:“既有疾在身,自然是不便同房,但今日大婚,两位新人自有话想说,不便我等下人在场。还不走?”三人面面相觑,最终那婆子站了出来,目光直视郡马:“公子,老爷的吩咐望您谨记在心,万事以郡主凤体为重。”说完又向郡主施礼:“郡主,我家公子喉疾未清,不便说话,还望……”
“滚、出、去。”主子的面子都没给,奴才敢在她面前一口一句我家公子,要能听下去,她就非沐海棠是也。
屋内安静后,郡主听到面前的呼吸有些沉重,脚步一直在试探的挪动,最终,还是走到了她面前。一阵轻微的热气染上她的脸,再抬眼,对上的是一双璞玉般的眸子。
第玖回
郡主轻唤一声表哥,对视良久的两人终才各自回神。七俭心虚的点头示应,虽被告知这郡主与余家公子自小就没见过,但这终归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怎教她不心虚。
被这似乎颇带玩味的目光盯得无所适从,七俭略避开些用手比划,指指喉咙,又指指床。只想让她快些歇息自己好脱身。这十几日,是前所未有的煎熬。余家的人答应救她母亲,却提出这么个杀头的条件,恐她生变坏事,还用药封哑了她的嗓子,并威胁,如若郡主在他们家儿子回来之前知晓此事,那她母亲必然不得善终。
两人真的像吗?也只是余家人自说自话。而余家,真正见过那位公子的人,本就极少。先说这年纪,余丰年今年十八,她快十六,暂且说得过去,但样貌身高又岂能骗过朝夕相处的人?哦对,他们不会让她和郡主朝夕相对。
或许用不了几日,就会借口疾重加重,需往别处求医,到时说因病也好,说因故受伤变了样貌都好,过个一年半载回来,只要余家的人认定那是他们家公子,谁还敢说不是?
这郡主,竟摊上这桩姻缘,也可怜可叹。
比划完一番,转身要走,却又听得郡主唤她一声表哥,于是停步相望。等了稍许没等来回音,脸不自觉的红了,这样下去,迟早露马脚。
“表哥所患何疾,如此突然,竟不能言语了。”郡主端坐那,声音不紧不慢的透着冷清。那目光让七俭感觉十分受迫,略吞咽口水摇头,那余丰年余公子大约是真患重疾在身,余家人才不敢让他露面,但又不想失去沐王府的庇佑,所以才走了这悬在崖边的一手棋。但那余公子究竟所患何疾,她真的不知。
见她低头不语,郡主竟轻笑出声,只是那笑声在七俭听来无比可怕,瞬间背上出层冷汗。
“莫不是,因我而起?”
一句话,七俭惊得应声跪下。这话潜在两层意思,一是问他是否根本不愿此桩婚事才想此法逃避,第二层的意思就是问莫不是两人相克,她嫁过来才克得他如此。无论哪种意思,都是在问罪,作为郡主在问她的罪。
七俭只能摆手摇头,一动说话的欲念喉咙就针扎似的疼,再这样折磨下去,该如何应对才好。急得恍神,房门突然被敲响,七俭应声对郡主看去,果然得到抬手恩准她起来的手势。不论如何,她已嫁到余家,若有人见着新婚当晚新郎就妻奴似的跪那,她的名声又要添难听。
是轻竹带人端了洗漱用水过来,伺候着除冠脱外衣,漱口洗脸,忽然得到让她出去的示意,犹豫一瞬,她让人放好洗脚水便带着丫头们出去了。临走看了一这郡马一眼,还是那木头样,不由得轻摇头在心底叹了一声。
郡主在那泡着脚,七俭也不敢走,刚才那婆子和女婢都没能进来,说明是被郡主的人挡了,也就是说,她此时站这,除非得恩准,否则没人能救她出去。郡主已除了外衣,现着中衣坐那,她不敢直视,只能站那继续低头不语。身心被折磨了十多天,今天更是异常紧张,此时有些昏昏欲睡,几欲站不稳了。
又听得一声表哥,惊的站直身子,寻声望去,只见郡主端坐那等着。本是不懂,但略想了会懂了,这是让她过去伺候。心中有些无奈的笑笑,这郡主可是颇有意思,这会这意思是在向她表明,她是郡主,只应君臣之礼,不论夫纲之说。
想想这大明天下,就算天潢贵胄,怕是公主也没敢像她这样的。她本一女子,又受人所胁迫,母亲之事余府本也是仰仗沐王府才有能耐去管,就当为母亲,报答这沐王府的人了罢。
过去单膝跪下,拿一旁的手巾捧在手上,等着郡主踩上去。可是等了一会,没动静,抬头一看,正对上那双深邃得有些让人不敢直视的眸子,瞬间避开。心中重叹一声,伸手去碰那水里的玉足。这本是人家夫妻间才能做的事,这双脚本也是余公子才能碰的,这会,她就权当了回丫头吧。心无旁骛且十分无奈的把那双玉足擦干并给她穿上鞋子,然后等着后边的吩咐。
“表哥待我如此好,海棠一定谨记在心。”她所说的一切在七俭听来都话中有话,但这句话中却含了她的名字,原来花月郡主名海棠,于是笑着点头示意。
“那表哥今晚,是不能陪海棠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来,听者必疑其有轻佻之意,但这话花月郡主说出来,字字寒意,让人背后发冷。似乎若是胆敢说留下,就会立刻灰飞烟灭一般。七俭赔笑着摇头,又打了一番乱七八糟的手势让她早些歇息,转身一抹额头的虚汗,赶紧向门口走去。
新婚之夜,七俭前半夜受了郡主的精神折磨,后半夜又被关进阁楼看守,心中疲惫不堪,捂脸坐那良,周身发冷都没发觉。她不是傻子,虽然抱着余家能看在当年沈家的份上搭救她母亲,但也十分明白,此时她做的这事就是件杀头的事,难保余家不会在事后杀人灭口。而二喜德来找不着她万一慌了手脚乱找让玉溪那边的人知道什么,那一切都糟了。所以逃是必须的,可怎么逃,真是个问题。
三天后郡主会回门,据她对这郡主的现有了解,这郡主回门后短时内是不会再住回余家,所以余家可能不会让她陪着回沐王府,那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三天之内想办法多和郡主接触,让其到时想让她陪着回沐王府,这一路,才有逃生的机会。
清晨,轻竹见主子睡得极好的模样坐那嘴角带笑,于是梳头的手法都快速了些,心情也受了影响,当下把话问出来:“主子,昨晚和郡马爷聊得甚好?”见郡主笑意更甚,却不答话,轻竹也不敢再往下调侃,都不能说话,哪能相聊甚欢,不过,这主子一大早哪来的这好心情倒是个怪事。
她夫君敢不迎亲敢大婚就生怪疾,她就敢新婚第一天不早起拜见公婆敬茶一起用早膳,还是轻竹代敬了一杯早茶了事。轻竹是做她的陪嫁丫头嫁过来,字面上的意思也是余家的人,当然,要是昨夜那人真有胆子享这齐人之福,那她就敢双手奉上。
用早膳时,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怪异感,这感觉似是在期许什么?哼笑一声把这念头甩掉,见胡氏疾步走来,于是接过锦帕擦了擦手。
“主子,玉溪那边突然传出消息,说沈七俭父女身负重案,现已知沈七俭在昆明现身,正派捕快前来协助府尹缉捕犯人。”胡氏有些急的接过茶喝了一口,见这小主子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急的欸了一声:“主子,我们这边就是找不着人,玉溪那边又发了海捕文书,怎么办?要是被别人先知道她的存在……”
“沈七俭的父亲?”她疑惑得像自言自语,一旁的唐刀赶紧答话:“回主子,我的人正在找,他从玉溪逃出后也来过昆明,但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来过昆明,必是有事。”——这就是示下,找出沈父来昆明的目的,就能明白沈七俭现在的大致方位。唐刀和胡氏都明白过来,两人双双行礼退下。
嫁人与不嫁人的区别,大概就是换了个环境,每日所做事情大概相当。以前被沐王府的规矩束缚不能随意出门,如今被已婚妇人的身份束缚同样不能随意出门,还是看书养花这些闲事来打发日子。
这会已近午时,天渐渐热了,一热心里就有些躁。早晨轻竹带回来的话,说郡马爷病情又重了些,只能静养,不便相扰,就不一起用早膳了,这话让她莫名觉得可笑,歪打正着行动竟齐步了。
昨日相见,疑惑更深。那人根本不像病重的模样,但也的确是身体不好,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那不是初为新人的羞怯,而是心虚。心虚什么,真是值得玩味。
躺那看了会书,却只字没看进,满脑子都在想别的。发现这个事实时,轻竹已经唤她好几声了,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把书放在一旁坐起。“主子,郡马爷派人送来花茶,说今日天燥,让您别热着了。”“那咱们也不能失礼,瞧瞧他去。”接话之快让轻竹一众伺候的丫头呆愣,以为刚才是幻觉,她们的主子,什么时候这么性急过?
本是起了逗弄之心,昨夜那人的表现让她莫名的想再多看看那面红耳赤的模样,可事不凑巧,胡氏这回是铁了心的要替她办好事,这才一个多时辰,又赶了回来,看模样,是有重大发现。
让轻竹禀退左右,胡氏走进来就说:“主子,知道了。全清楚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天助我们啊!”“捡重要的说。”郡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的池塘,神情肃穆。
“我与唐刀带人一路打听,基本没人听过沈七俭这个名字,但就在我们要回来的路上,竟遇着了沈七俭的家仆,他们一听我们在打听沈七俭,主动上前来与我们攀谈。小主子,你不得不服那沈家小娘子,与他们交谈后得知,沈七俭竟女扮男装来了昆明,而且已在此留了近两月有余,一直在金氏商号昆明货栈做管事。她在昆明地界用的是她的字,守信,沈守信,难怪没人知道沈七俭。”
胡氏说了这一堆,郡主还是未转过身来,只是在听完后相问一句:“人现在何处。”这是肯定胡氏与唐刀没找着人的语气,胡氏只得低下头答话:“说来极为蹊跷,据那两奴仆所说,沈七俭是前来余府求人去华县银矿救她母亲,华县地震,皂隶犯人死伤无数小主子是清楚的,但她出发后人就失踪了,现今一直没找着,他们也十万火急的在寻人。”
“交谈?那两人还能动么?”
胡氏又是一阵恐惧,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小祖宗,沈家那两家仆根本不打算说出沈七俭的事,当时只是一时情急才找上他们,在得知他们竟也是在寻人后就要逃,唐刀的人把他们折磨得不可谓不惨。
“回小主子,能医好。我们也留了银子送去医馆。”胡氏只能实话实说。郡主又站了一阵,而后挥手,胡氏还想再说什么,却也只能咽下话应势退下。
第拾回
阁楼之上,似牢笼也是牢笼,远眺他处春日光景,恍惚昨日才见腊梅点点红。七俭紧咬嘴唇坐那思绪糟乱,看这情势,余家人已是不打算再让她见郡主,这让她又何来回门时逃走一说。明日就是最后的机会,错过,大概也只能魂断这余府了。
从阁楼透树梢往东看,能瞧着郡主的院子,那可怜人儿估着也眼巴巴的在盼夫君早日好,可那余家公子到底是否会好又何时归府,天晓得。即使瞧不清人,但众人中衣着最华丽者,必是郡主,此时正坐秋千上让人推着玩乐,同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能明白那颗没经世事的心此时只想如孩童般的玩乐。
此时七俭所见之人并非郡主,而是轻竹。自打嫁进余府,府上的人便不敢随便进那院子,郡主自个带来的奴仆已是够用,余府的人也找不着好由头往里塞人。这时候的花月郡主早已一身男装由胡氏和唐刀陪同赶往金氏商号货栈。留下轻竹,是因她信轻竹能化解她不在时的突发状况。
朝庭的事就要见分晓,若想让沈家人死心踏地从此只忠于她沐海棠,这时候是最佳时机。在云南一地,沐家人说一不二,但她已冠余姓,如若让二叔他们知晓这沈七俭的存在,就没她什么事了。且商家要想成大事,必是要走四通八达之道,商人在大明地位之微,沈氏一族流放者的奴籍如若不是得朝廷赦免,出了这云南,必是人见人踩。
沈七俭虽是沈老万三的嫡重孙,但毕竟是女子,要成事,得把沈氏一族现存人口全拢过来,依靠族中男丁,才能共同延续那个沈氏一族富有的秘密。
思绪间,已到了金氏商号的门前,胡氏上前问话,问沈七俭众人皆摇头,问沈守信,伙计们皆恍然大悟曰:小七爷啊!你们认识小七爷?
见已确认,郡主这才上前,慢步走到石凳边,随行护卫赶紧用衣袖把石凳抹了一遍。
一见这架势,伙计们知道是贵客临门了,可此时没主事的在,金爷此时倒是在昆明,可和人去了酒楼,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这人些既然连沈守信就是沈七俭都不知道,必是问不出什么。郡主打开扇子遮住那谷物袋上传来的灰尘,轻声吩咐唐刀:“把老板找来。”唐刀点头:“我们来的路上,我已派人去请了,主子放心,立马就到。”
话音落,金爷黑着一张醉脸出现在门口。伙计们见他们老板被人架着回来,一时都惊人慌着要去抄家伙。金爷挣开身后两人的束缚,大手一挥:“都别慌!今日放假,工钱照给!”此话一出,不出一会,院里就清净了。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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