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含陪着揽月往西寝殿行去,原本望眼欲穿的想念与罗列的叙旧之言,此刻却化作了沉默。
嵇含走在揽月身侧平波缓进,觉得,其实这样也很好,所谓岁月静好描述的便是这般了罢。
黎普低垂着眼脸默默跟在嵇含身后,有意拉开一段距离,却并未听到二人交谈的声音,有些意外的抬头看着他们。
穿过栖真门,西寝殿已近在眼前,嵇含千言万语还没能道出一句,心中焦急起来,侧脸偷眼瞧着揽月。
只见她玉纤香动,脸上春愁黯黯,还在缠绵幽怨,嵇含心中一酸,抿着嘴,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西寝殿那边一盏盏灯光被点亮,嵇含凄然望着阆风寝殿的大门,其间黑天墨地,光光荡荡,嵇含的心也变得空荡起来。
揽月往秦寰宇床前偷瞄一眼,黑咕隆咚,看来秦寰宇并没有回来,不知去了哪里。
揽月叹了口气,回身欲与嵇含道别,又想起黎普之前送来东西还未道谢,刚欲开口,却听阆风寝殿内传来一阵聒噪嚷唧声,扑扑棱棱,如家翻宅乱。
揽月和嵇含对视一眼,二人一同疾行至寝殿内,吵闹声更加清晰,唧唧啾啾,鸡争鹅斗,其间夹杂着聿沛馠的尖呵声。
“这、这该不是小葵的声音吧,它竟然跟着你们到了?鼓学宫?!”嵇含惊讶道。
不过听到小葵的声音,嵇含还是颇感亲切的,毕竟他和小葵之间还有点不尴不尬的联系。
小葵的坠屦珠虽然是一段足以令他胃中翻江倒海的记忆,但也是救过穰邽国和猗戎国成百上千子民的。
“小葵?怎么了?沛馠?”
阆风寝殿里只有聿沛馠寝室里灯光闪烁,寝室门半开着不大不小一条缝隙,里面叮铃咣当,人影不时闪过。
“小葵?”揽月唤道。
听到揽月的声音,寝室里的声音顿时平息下来,只一瞬间,又重新恢复了吵闹,小葵的叫声更大,似在对揽月呼救。
揽月心急,别是外人发现了青魇飨鬼欲斩杀罢?
想到这里,揽月瞬身推门而入,却傻了眼,只见小葵和聿沛馠各自抢抱着被褥一角正在夺抢。
小葵蜷缩在床榻之上,将身边能抓之物统统用“鸡爪”勾了起来,朝着聿沛馠的身上砸过去。
聿沛馠一边躲避,一边继续用力抢着被褥,那被面被扯得崩紧,被扯大的接缝处几乎能看到里面的棉絮,估计不出片刻,定能将被子扯破。
揽月茫然道:“你们这是作什么......”
嵇含也探头进来,聿沛馠刚想解释,瞥见嵇含后一脸不悦,没好气道:“这个瘟神怎么来了?!”
嵇含心知聿沛馠因为岭头村让揽月遇险之事对自己多有不满,没成想都过了这么久,还记着愁呢。
于岭头村之时确实是嵇含理亏,而阆风等人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故而一直隐忍不发,降心下气。
但凡事有节制,嵇含好歹也是一个至高无上、要面子的太子。
嵇含碍于脸面,没好气道:“国画馆里倒垃圾,尽废话(画)!学宫之内每一块砖石瓦砾皆乃我穰邽皇族解囊而建,本太子如何来不得!”
“唷。”聿沛馠吵架倒是遇上了对手,说道:“瞧你前日里于那金辇之上正经八板,还以为你已改头换面,截然不同了呢,还不是那股少教失条的样子,说话还是这么尖刻!你......”
见嵇含回嘴,聿沛馠愈加生气,嘴上更不能输,但床榻那头儿还与他争夺被褥的小葵可不会给他时机打嘴架。
聿沛馠的话还没说完,便怔住了,他看见小葵抄起了旁边桌案上的一杆笔,笔锋金丝流转,细滑光洁。
聿沛馠颤声道:“我的开明兽尾笔!别别!这个别,小葵......乖,听话......”
小葵仿佛魔怔一般,昏乱佯狂,用力将开明兽尾笔朝着聿沛馠掷出。
聿沛馠怕笔受损,慌乱之中不得不松开正与小葵对扯的被褥一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大张开双手朝着开明兽尾笔扑去。
小葵得了整张被褥,立刻把身体埋了进去,被褥下面圆鼓鼓地还在不停打着颤,看那形状,小葵应该是将身体蜷缩作一团用以躲避,不知是什么令小葵如此恐惧。
开明兽尾笔锋正对着聿沛馠,其上的开明兽尾毛正散发着暖晕柔和的金光,光滑.润泽,刚一接触聿沛馠的掌心便又重新滑了出去,还是跌在了地砖之上,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