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奉听不?下去了,打断他:“来人,裴大人醉了,送他回去。”
或许旁人会说裴大人温柔体贴,陆奉看在却是优柔寡断、软弱不堪!他不敢相信如裴璋这般,皇帝亲口承认的“天纵之?才”,竟会被内宅妇人所困。
……
裴璋有大才,圣上欲重用他,陆奉让他“料理好家事”,是提醒,亦是提点。
裴璋听出了陆奉的言外?之?意,朝他拱手告辞,没有说话?。
陆奉看着他挺如青竹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可惜。他招手,对一小旗吩咐道:“圣上赏赐之?物?中,有个软甲,给裴大人送去。”
小旗磕磕巴巴:“这……大人,那软甲据说刀枪不?入,圣上留给您作防身之?用,给裴大人,是否太可惜了?”
陆奉淡道:“一件轻便的护甲而已,没那么?玄乎。”
这世上没有刀枪不?入的东西,陆奉仔细端详过?,若让他来,使八成力便能把这软甲破开,一力降十会,他在十五岁时便能拉动三百石的硬弓,臂力惊人。
陆奉上过?战场,在尸山血海中明白?一个道理:御之?至者,攻也。
倘若沦落到防御之?时,已然落了下风。这东西对陆奉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对裴璋这种书生正?合适。
说不?准能在关?键时候救他一条性命。
小旗领命退下,陆奉想起妻子为他准备的行囊,心中一阵熨帖,却没有立即去看里面的东西。他把舆图放好,吩咐道:“来人,请许大人和刘大人前来一叙话?。”
陈党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这回,必将他们一网打尽!
***
裴璋回到裴府,没有回正?院,也没有去看母亲,径直去了书房。
小厮见到他,赶忙迎上来,道:“大人,您吩咐的东西都小的都准备好了,这是单子,您过?目。”
裴璋拿来扫了一眼,道:“不?错,先放进库房……等?等?——”
他把没走远的小厮叫回来,“照着单子誊抄一遍,给禁龙司的陆大人送一份。”
“啊?”
小厮睁大眼眸,“这可是您花费好几个夜晚整理出来的,就这样,白?白?给别?人?”
小厮在准备行囊的时候心中惊叹,他家大人细心谨慎,事无巨细,什么?情况都考虑到了。这张单子比真金白?银金贵,岂能白?白?便宜旁人?
“死物?而已,不?足为贵,送去罢。”
裴璋略显疲惫地挥了挥手,交代小厮:“再给我拿瓶樟脑丸。”
他最近失眠多梦,醒来头痛欲裂,大夫给了一瓶樟脑丸,强烈的辛味儿直冲颅内,让他好受些许。
只?是樟脑提神醒脑的同时,有一定的毒性,大夫嘱咐让他注意用量,小厮想提醒,抬头看见裴璋清冷的眉眼,嘴边儿的话?又咽了下去。
大人平时好脾性,冷下脸的时候也真让人害怕。尤其进京以来,大人日渐威重,连老夫人都不?敢动不?动叫大人去后院,他一个小厮,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裴璋进了书房,拿起桌案上一个小瓷瓶,放在鼻尖轻嗅。
他又头疼了。
他近来反反复复,做两个梦。
第一个梦,梦见那个潮湿的陋巷,身穿橘红霞衣的丰腴美妇人,朝他屈膝行礼。她低眉顺眼,柔声叫他:“裴大人。”
她离他似乎很近,他朝她走去,却怎么?都不?能靠近。在挣扎中骤醒,单衣薄被?,只?有他一个人。
他打开窗,看着黑沉夜幕下的一轮圆月,心中思绪万千。
他自幼习得圣人之?书,明礼义、知廉耻,竟……竟对一个有夫之?妇动了那等?心思,醒来那一刻,裴璋有一个大胆而荒唐的念头。
幸好。
幸好她是自己的上峰之?妻,幸好她有一位权倾朝野的夫君。如若她嫁的是个贩夫走卒,无名之?辈,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圣人言,做事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他想,无妨,或许美色惑人,他只?是一时被?皮相所迷。一个内宅妇人,一个朝廷命官,他克己守礼,两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他会想办法,让自己忘记她。
可有些事偏偏不?受控制,越想忘记,越会想起。
在他为这个梦辗转反侧之?时,他又做起另一个梦。
梦里是那家熟悉的书肆,有个面容模糊的姑娘,去里面买医书。
她口齿极为伶俐,“掌柜的,你这书破了一个角,里面也被?虫蛀了,除了我,估计也只?能放在仓库里喂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