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回首:先生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两句么?
不等他拔剑,凌统先抽出寒芒。
他逼视着孙栩:先生是少主的人,更是将军的人,当然要先去给将军治病。将军还好端端的,您倒先和少主争起高低了?
被一语戳中心事,孙栩神色似挑开的一张窗户纸,苍白下透出心底的寒意。
既然兄长好端端的,为何张公不许任何人探视?
凌统寸步不让:小将军若有疑问,为何不敢直接问张公,反而要为难先生?
两个少年横眉冷对,目光擦出电光火石。
行了。李隐舟稍微顿足,不愿和他在这里多做纠缠,偏头以目光余暇示意凌统退下,这时候切磋武艺,不怕被将军知道了挨罚么?
凌统拧着眉,噌一声掼回剑,转身追上李隐舟。
他颇有些地咬牙切齿:孙栩肯定知道些什么,已经开始和少主争取部下了。
李隐舟低头不言不语地往前走。
孙栩的确很有嫌疑,一个身负盛名颇得人心的少年将军,只因和长兄不是一母同胞而屈居于嫡子的下面,心怀怨怼亦是人之常情。
若能争取到部下的支持,即便杀了孙权上位,朝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凌统本怀了满腔激愤,然而看他这样冷淡,心里的火气倒一点点褪下去,越想越有些自悔:我不该和他说太多,越是反常越容易引人怀疑。
李隐舟抽回心神,淡淡地道:也不至于,不管他是否通敌这事都瞒不了他,不过在他有自信争取到主公的位置之前,他也不敢随意泄露机密。
凌统究竟阅历有限,这样的大局下能保持镇定已经很出色了。
比起豪侠的凌操,他心思更加细腻。
果然,凌统闻言也不再多话,只捏紧了剑默默跟在李隐舟身后。
寒浸浸的星辉铺在地上,结成满地薄薄的爽,映出千重军帐,好似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李隐舟一步步走到万军中央。
猎猎的军旗迎风狂舞,一个硕大的孙字在舒卷中扑朔。
寂静的夜色中,唯有最后几声蝉鸣长长地奏鸣,将夏意咏唱到尽头。
在孙策的营帐前,已有人长立着,风中凌乱的额发下掩了一双愤懑的眼。
听到脚步声,他拧头恶狠狠地看向李隐舟,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忽举起手臂,掐着他的脖颈用力将人扼在营帐上。
冷冰冰的气息压下来:听说是你在治疗将军?
凌统眼神微动,压下手腕没有动作。
李隐舟在困难的呼吸里尚感欣慰,毕竟,他们试探着他的同时,他作为一个无名小卒,更容易试探出这些狼子的野心。
于是反抬眸看他:君是何人?
对方一字一顿,从齿缝里逼出冷冷的风:我是将军的从兄,孙暠,现在换你回答我的问题。
李隐舟被迫仰着头,眼膜被凉风刺得生痛,模糊的视野中,孙暠微狭的眼带着一种兽性的冷酷。
令他无端想起十年前斜阳下的小院,垂首梳理着长须的许贡那冷漠的残忍。
他的声音亦是凉薄的。
你若不告诉我实情,我现在就让你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明早再补一章更新
63、第63章
实情二字,既可指代孙策的生死,也可指代背后的真相。
看似简单的一句威胁,已经挖好了陷阱等李隐舟跳进去。
若是三天前那样的颓丧中,或许自己已经被他的话敲打了进去。
李隐舟在他粗粝而冰冷的手掌下呛咳一声,乏氧的脸上布上异样的灰红,他挤干肺里最后一丝空气,悬着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
将军病重。
他只吐出这四个字,接着便抿唇不语,任凭窒息的疼痛蔓延至全身。
孙暠几乎将他的脖颈捏出一声脆响:你还敢嘴硬?
李隐舟索性闭上眼。
夜风浪潮一般一波接一波席卷而来,将人的心亦卷入狂澜。
锋刃一般的寒气扑在面颊上,半响,缓缓散去。
孙暠松了手。
李隐舟猛烈地呼吸几口,被/干涩的空气呛得咳嗽不已。
既然如此,请先生好好看顾将军吧。孙暠居高临下地立着,魁梧的身躯落下浓黑的影,黑暗中一双眼冷硬如冰。
凌统这才小跑着护在李隐舟身前。
纤细洁白的脖颈上被掐出五根青紫的指痕,似玉上四分五裂的痕迹,几乎碎裂的脆弱。
唯有咽喉轻轻地一滚,证明他依然活着,正在平静地调理着呼吸。
孙暠最后瞥他们一眼,拂袖长去。
凌统忙伸出手帮忙查看伤痕,被一只微微发凉的手轻轻地拨开。
李隐舟靠着营帐慢慢地回复呼吸,以仅有二人能闻的气声道:他有二心,但还不知道将军的生死,千万不能透露给他。
凌统惊愕地张了张嘴,旋即反应过来:他虽然说得凶狠,但其实一无所知,所以他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只能套先生的话。只要我们死不松口,他根本不敢动手杀人。他不敢杀先生,也足见他不知将军已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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