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快乐寻找”
白云其吉格浑身一震,眼中蓄满泪水,满不在乎地用袖子擦了一下,对她笑了:“唱得真好!我——,我不如你。”
楚言目光欣赏,语气真诚:“不,唱歌骑马,我都不如你!”
白云其吉格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喜欢你!你不要独自醉倒,我陪你喝酒。”
“好,我们一起喝酒!”
蒙古人性情开朗不拘小节,看见两个女孩因为一首歌化敌为友,都是欢呼高兴,急急忙忙斟过来几杯酒,看着她们豪气地喝干,一片叫好。
康熙眼中有些惊讶有些赞许还有些不知名的什么。
四阿哥抿着嘴,目光更加高深莫测。
八阿哥又喜又悲,沉吟叹息。
十三阿哥先是愕然,然后惊叹地笑出声来。
十四阿哥胸无成府,蹦蹦跳跳地过来看她们喝酒,和蒙古人一起拍手叫好。
阿格策旺日朗望着她,终于有了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赞赏佩服。
得到康熙允许,白云其吉格拉着楚言跑出金帐:“我们唱歌跳舞去。”
篝火边上男女青年正分为两处,在对歌。
女孩子们看见白云其吉格出来,都很高兴,过来唧唧咕咕说了几句。白云其吉格打开嗓子唱了起来,果然立刻把男的一方压了下去。
楚言认真听着,跟着那些女孩一起笑。
“楚言,你也唱一段。”白云其吉格突然笑着推了推她。
“我?我不会蒙语。”
“用汉话唱也可以,我们都听得懂一些。”
楚言有些心动,低头想了想,支离破碎地记起一首塞外情歌,胡乱唱了出来:“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在那溜溜的马上,是那溜溜的哥哥。”
众人一片叫好,男士那一方你推我我推你,商量着由谁来唱还回来。
金帐那边突然想起浑厚飞扬的歌声:“在那溜溜的天上,一轮溜溜的月亮,在那溜溜的火边,是我溜溜的妹妹。”
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和阿格策旺日朗以及几位蒙古王子走了出来。
听见阿格策旺日朗的歌声,几位阿哥的脸色都是一变。
阿格策旺日朗走到她们身边,离着四五步,眼睛含笑地望着楚言,开始唱一首不知名的情歌。
白云其吉格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阿格策旺日朗在向你求爱。前两天,这些男人比赛射箭骑马,谁都赢不了他。他是草原最英勇的武士!”
一曲唱罢,阿格策旺日朗温和地望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楚言尴尬地笑了笑:“这个,你唱得很好,可是,我听不懂!”
阿格策旺日朗一愣,随即笑了:“用你们汉人的话说,我喜欢你。”
她的一只手突然被握住,并且微微一带,一个人拦在了她和阿格策旺日朗之间:“我听说阿格策旺日朗弓马娴熟,没想到歌也唱得好。胤禩不才,想找个时间比试一下。”
阿格策旺日朗神情有些傲慢:“你想比试什么?比唱歌,还是比追求女人?”
八阿哥松开了握住她的手,刚要说话。
十三阿哥已经走到阿格策旺日朗的面前,漫不经心地撩起衣袍别在腰间:“我也想和你比试一下,我们现在就比摔跤,如何?”
阿格策旺日朗眯了眯眼,嘴角轻扬:“好。”
蒙古人不管是挑战还是友好,随时随地可以摔上一跤决个胜负,也没把他们的比试当回事,呼啦一下腾出了一块地方,看着他二人扭在一起。
十三阿哥赢不过阿格策旺日朗,一次次地被摔了出来,一次次翻身爬起,更加疯狂地扑上去。渐渐地,十三阿哥脸上起了恼意,阿格策旺日朗的眼神变得冰冷。
十三阿哥从地上爬起来,尚在喘息。
十四阿哥一撩衣摆,迎了上去:“阿格策旺日朗,我们也来比一比。”
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轮番上阵,却始终赢不了阿格策旺日朗,三个人的脸色都是越来越僵,只勉勉强强守着摔跤的规矩。
周围的蒙古人终于觉得事情不对头,小声地纷纷议论起来。
楚言被八阿哥挡住,几次想探出头看个究竟,都被拦了回去。八阿哥象一堵厚墙,牢牢护住她,眼睛却不看她,紧紧地盯着扭斗在一处的三个人。
四阿哥站在一旁,一声不吭,脸色阴沉吓人。
楚言本来想对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说,远来是客,做主人的怎么可以这么不客气,两个打一个,赢了也不光彩。看看这两个人神情不对,忙闭紧了嘴。男人有男人的解决办法,何况两边都是尚武好斗的民族,要打个你死我活,由他们去!
阿格策旺日朗终于被摔在地上,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如虚脱了一般,摊在地上动不了了。
八阿哥过去扶起十四阿哥,淡淡地对阿格策旺日朗说:“我原想明天和你比试弓箭。”
阿格策旺日朗勉强地站起来,毫不在意地笑笑:“好,明天,你来找我。”
四阿哥走上前扶住十三阿哥,望着阿格策旺日朗,不知是赞赏还是警觉:“准噶尔的勇士,果然英雄了得!”
阿格策旺日朗淡淡一笑,转过身,脚步蹒跚地走开。有几个蒙古青年抢过去,簇拥着他离去。
四阿哥的目光冷冷地瞟过来,楚言一激灵,乖乖地跟在他们后面,来到边上一个帐篷里。
十四阿哥扶着腰,有些艰难地趴到塌上,嘴里兴高采烈地嚷嚷着:“今儿真是痛快!阿格策旺日朗也算是一条好汉!受了伤也不吭声,准噶尔人真是剽悍!”
十三阿哥咬着牙,慢慢坐下去,看见楚言脸色苍白,笑了一笑,安慰道:“吓着你了?我们没事儿,不过想活动活动筋骨。”
四阿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楚言斥责道:“出去!还嫌你惹出来的事情不够多么?”
楚言脸色一白,咬住唇,眼前腾起雾气。
“四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有些惊慌不满。
八阿哥瞟了四阿哥一眼,叹了口气,柔声道:“楚言,太医要给十三弟十四弟验伤上药,你先回避一下。”
他话未落音,楚言已经走了出去。
不想见到什么人,楚言专拣人少的地方去,走着走着,来到附近的一个高坡上。
草原的夜,风大,凉。
她有些瑟缩,回头看看营地昏暗但是温暖的点点灯火,却不愿意回去。
“是你!”下面半坡处站起来一个人,眼睛象星星一样发亮:“到这里来吧,这里避风。”
楚言踌躇了一下,依言慢慢走了下去,来到他身边:“你受伤了吗?有没有让大夫看看?”
“一点小伤,没关系,准噶尔人不娇气。”他解下身上的斗篷,为她披上:“夜里冷,你穿得太少。”
“谢谢!”她感激地一笑,接受他绅士的体贴。
两人并排坐下,他指着天边:“那颗星星下面就是准噶尔草原,我的家。”
“你想家了?”楚言偏过头看他。
他也看过来,对她露齿一笑:“现在好多了。”
“我听人说过,准噶尔是个很美的地方。四周是崇山绿洲,中间是草原和沙漠,还有大大小小的海子。有个乌伦古湖,据说可以媲美八百里洞庭。”社交的时候,这类话题一般很能调动气氛,又很安全,适合用来安慰一个思乡的孤独英雄。
“你知道?”他的眼睛熠熠放光:“是谁告诉你的?”
“一个去过准噶尔的人。”她微笑,想起了大院里的那个姐姐。一个看来柔弱纤细的女孩,却酷爱摄影和登山,毕业分配以后,被“下放”去准噶尔锻炼一年,一个听起来偏远荒凉的不毛之地。她写回家的信充满快乐生趣,附着绚丽多彩的照片,一年期满,居然主动要求延了一年。准噶尔,一时在他们这些少年心里成为一个传奇。
他一脸猜测狐疑。
她笑得更深,如果告诉他是个很年轻的女人,不知他的眼珠子会不会掉出来。大姐姐还曾经说过一些准噶尔汗国的历史。准噶尔汗国是当时西亚一个强大的国家,乾隆灭准噶尔汗国,一片一片水草地找过去,杀光最后的妇孺儿童,平定西疆,将那一片土地称为“新疆”,意为新的疆土。因为这是唐朝以后,中央政权的第一次将其纳入管辖。
大姐姐原来是学历史的,却对他们说,不可以相信史书,因为它充满了胜利者的谎言。阿格策旺日朗是她见过最有英雄气概的人。今夜的他,让她想起最让她震撼的两部小说,《海上劳工》和《堂吉诃德》,然而,他的故事却没有人传唱。他的民族灭亡了!
她一直认为那两部小说里描写的那种,明知失败,却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精神,正是近代西方崛起而中国衰弱的原因。心里很难过,为他,为胤禩。上天很残忍,让她认识他们,欣赏他们,然后,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命运变为事实?只是为了让她发现,她的血,还没有完全冷掉?
“你是谁?”他问的有些艰难生涩。
“你说我是谁?”她眨眨眼。
“你不是佟楚言!我以前见过你,你不是这样的!”
“说实话,我不记得以前见过你。”她不在意地一笑:“我刚进宫的时候,撞坏了头,忘了很多事情,也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你现在这样很好!我喜欢现在的你!”
“随便对女孩子唱情歌说喜欢,不是个好习惯。如果在江南,你会被打死,我会被浸诸笼。”
他哈哈大笑:“我去过江南,不想再去了。你,要不要到准噶尔来?就像你说的,准噶尔很美,你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