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钱的问题,”谢尚好脾气的解说道:“毕竟世间除了钱,还有名,对吧?若我贪一时小利把这蜂窝煤的方子单卖给你,世人还能知道这蜂窝煤原是内子所制吗?”
“常言道:千金难买心,万金不卖道。内子的好声名岂是区区千两银子所能抵?”
孟杰……
孟杰一贯知道“文人好名”,把自己的文章才名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金贵,孟杰做梦没想到谢尚除了好自己的名外竟然还好媳妇的名。
自古女人都是出嫁从夫,以夫为天,孟杰心说:要什么声名?
谢尚好名好得可谓是画蛇添足!
孟杰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却分毫不显。活到他这个年岁,见多了情义三千不敌胸脯四两的故事,自不会说谢尚不是。
何况他和谢尚头回见面,压根没啥情义。
孟杰看向薛皇商,指望他给自己回旋两句。
薛皇商见状也是哭笑不得。他也没想到谢尚爱重媳妇到这个地步。
接到老友示意,薛皇商清清嗓子方道:“大尚,你这蜂窝煤图纸已经雕版印了吗?若是没有,不妨再想想!”
雕版的前提是画图,而图已经定稿——谢尚没迟疑地点头道:“已然开工了!”
“不过还没完全雕好。所以我让人描了样图来。”
伴随着谢尚的话,显荣捧出预先准备好的图纸匣子放到桌上。
“孟掌柜,”谢尚把匣子推给孟杰笑道:“薛世叔头回跟我开口,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薄他面子。这是你要的蜂窝煤连同炉子的制作图纸。”
“我虽不能答应卖你独家,但有这个也足以让你捷足先登。”
人是自己约来的,虽不能如孟杰所愿卖独家秘方,但不要钱白送却是给足了自己脸面。
如此,薛皇商暗想:倒是把先前孟家的人情还清了。
至于新欠下的谢尚人情,薛皇商却不甚在意——谢尚这个人情好还。他性好奢侈,他下次得了好物件转他一份也就是了。
孟杰眼望着图纸,心里颇为不甘。
虽说没花钱,但能请托到薛皇商,也是先前的人情。只得这么一个结果,也不知够不够本?
但不能让谢尚一直等着,孟杰在被薛皇商桌下踢了一脚后终接过了匣子,感激道:“学生多谢大人!”
眼见孟杰收了匣子,谢尚站起身笑道:“薛世叔,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目标达成,谢尚自不耐烦再陪人吃饭。他媳妇还在家等着他呢!
薛皇商、孟杰自是极力挽留,奈何谢尚去意已决,只得念叨着来日方长,送走了谢尚。
转身回来,薛皇商也跟孟杰告辞。都是老相识,也不差这一顿,当下分手不提。
孟杰自聚仙楼出来后直奔主家,求见现孟家实际的当家人孟辉。
孟家不止有矿,还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孟辉的爹孟逸现任广东巡抚,孟辉自已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今年不过三十四岁,已是礼部正五品的郎中——若不是家世太好,原也是一甲入翰林院的料。
听管家孟山回说孟杰来的时候,正准备吃午饭的孟辉有一瞬间的诧异:“他不是请谢尚去聚仙楼吗?难道谢尚没去?”
昨儿不是应了薛皇商吗?怎么反悔了?
孟山回道:“三叔爷捧了一个匣子来!”
按家谱,孟杰算是孟辉的族叔。
“哦?”孟辉更诧异了:“这么快就办妥了?”
“把人请进来问问!”
孟辉决定晚点再吃午饭。
看孟辉站在书房门口迎自己,手捧着匣子的孟杰没法还礼,只能侧身避开,口里问候道:“辉老爷安好!”
……
进屋落座,又喝了一口茶后,孟辉方才问道:“三叔今儿见着谢尚了?”
得了话头,孟杰方把聚仙楼见面的经过告诉了一遍。
孟辉不做声地听着。听完方道:“所以这匣子谢大人没要钱,完全就是白给?”
孟杰端着茶杯点头:“是!”
孟辉的目光转向匣子:“这里面的东西,你看过了?”
孟杰赶紧摇头:“还没!谢大人前脚走,我后脚就往辉老爷您这儿来了!”
孟辉看一样心腹,孟山上前打开,取出里面的图纸展放在堂屋的饭桌上。
孟辉站起身走到桌前瞧看,只见偌大一张白板纸上以跟水碓图纸一样的图文并茂方式详细说明了蜂窝煤、蜂窝煤模具、炉子的制造方法、零件尺寸以及注意事项,可谓一目了然。
“不得不说,”孟辉感叹:“谢尚这个媳妇是个能人!”
“不怪谢尚爱重!”
不说首创出这种正、俯、侧三个面精确绘图的天才思想,只冲她把司空见惯的煤给刨制成这大小均等、整齐划一的形状,就知道这是个既有生活情趣又冷静自持,不是那起子以才女自诩的庸脂俗粉所能比。
搁他也喜欢!
看一眼孟杰的山羊胡,孟辉觉得谢尚不吃他三叔的请席一点不奇怪。
“天不早了!”孟辉端茶送客:“三叔我就不留你了。这图就留我这儿,回头我叫人临摹了就下到庄子里制作。”
打发走孟杰,孟辉方嘱咐心腹道:“这图拿下去好好临摹,再就是这制模得用到铁。这绕不过锦衣卫,咱们必是得分他们一杯羹。明儿十五就算了,后儿你替我在聚仙楼定一桌席,我要请……”
没错聚仙楼也是孟家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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