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妈都气笑了:“你呀,真是不知道我们的苦,这么多孩子,全是讨债鬼!等你有了你就知道了!”
珺艾心思一动,自认有些无耻,所以那话没说出来,要不给一个给她养?后来意识到就算要养,前提也是得有钱,自己口袋里只有零星的几块钱,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十天半个月。
有时候思想和记忆会断片,刚开始要犹疑过,后面发现自己总是囫囵地站在一个新的地方,没缺胳膊没少腿的,还是孩子妈给的那身青布寡妇似的长衣,浑身上下再没什么可以失去,于是也就不再想了。总能接受新的,陌生的场景。这不,前头跟孩子妈聊了一路,眨眼间又出现在一片大海似的拥挤的地方,这回没再看见孩子妈,而是前头以为留着长白胡子的老先生,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仿佛是怕她跟丢了。
终于出了闸口,老先生走不动了,在路边一根电线杆下歇口气,顺便查看有没有去往目的地的电车。
他朝她招了个手:“来,过来。”
珺艾低头一看,看到自己手里有只破旧翻皮的皮箱,心想已经是老先生的。
她把东西送了过去,两人面朝大路,一老一少纷纷跟渴了半辈子的饕餮,咕噜噜的默默吞口水。
然后她就有点印象了,大姐那一家在前头那一站下去,她跟老先生是旧识。老先生曾经来她店里一次,送他儿子-尽管他儿子那时也是快五十岁了-来她那儿做手艺师傅。那师傅在大轰炸后就辞职了。老先生倒是记性好,一眼就把灰头土脸的儿子前老板给认了出来,说面善。
人活到一定岁数,很多事都已经见怪不怪,问也不用多问,跟中医似的望闻问切。他说中国人讲究结善缘,他们已经结下善缘,一起走一路也未尝不可。
周转了一路,到了一片密密麻麻满布小匝店的老街,老先生掏了钥匙开了一道狭窄门的锁,撩开帘子叫她进。
电灯捻开,屋内陈设一目了然,一面墙上从上到下挂满了手工西装,由一张大布匆匆给盖着。右边角落隔着缝纫机和裁剪的台子,再旁边有镜子和半圆形将拉未拉的帘子,应该是给客人试衣服的地方。
大概是很久没回来了,屋子里蒙起一层沉灰。
“小艾呀,”老先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细圆框的眼镜戴上,拿着一张照片仔仔细细地揩:“后头还有个小房间,你可以住上面的隔层,我睡下面,人老了,爬上爬下不太方便,委屈你不?”
珺艾已经提了水桶进来开始干活,百忙之中抬头,乌漆麻黑的脏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不委屈呀,挺好的,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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