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忧儿醒来的时候,她在一间客栈内。
面对睁开眼时看见的陌生环境,忧儿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或恐惧,因为她在睡梦中被下咒,被送到这里来的整个过程她都是有感觉的,只是无法反应。直到此刻咒语力量消失以后,她才能睁开眼睛。她听见长老们的对话,以及他们本身的内讧。至少,忧儿知道爱长老是帮她的,因为有人本想处死她以免后患,爱长老却为自己说尽好话,最后,她才被送到这里。
忧儿看了看床边的包袱,知道爱长老还为她准备了不少银两。
难道,她就只能如此?
忧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将手探入怀内寻找,当摸到她想要的东西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那束头发没有遗留在别的地方,她一直带在身上,即使在睡觉的时候。
该去?长老们说贤者曾预言圣女很快便会出现?她只会成为黑刖统一三界的绊脚石?
圣女……到底是谁?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长得比自己美吗?会比自己更适合黑刖吗?会比自己更爱黑刖吗?忧儿把手中的黑发握得更紧,实在没有办法压抑自己的胡思乱想。
该留?黑刖会想她吗?知道她被赶出了圣城,应该会生气吧?会出来找她吗?
可是,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不是吗?
想到这里,忧儿的心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往下沉,直到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才忽然自床上站了起来——她要回去。
不管圣女是谁,不管她长得是不是比自己更美,忧儿也知道她绝对不会比自己更爱黑刖。而且,不会比自己更了解黑刖的一切,从小到大,忧儿对黑刖无所不知,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好比彼此相依为命的亲人,她怎么可能放弃自己唯一的依靠?没有了他,她在圣城外又能干什么?
哪怕回去也许只是死路一条,但她也必须告诉黑刖,她爱他的决心!
一旦下定决心,毫不迟疑,忧儿便将黑发收回衫内,拿起包袱离开客栈。
她快速地下楼,穿过走道,经过酒楼,走出大堂,却在刚走到大街不久后,也许因为太匆忙了,居然撞到一个从她旁边走来的小孩,两人走路的速度都很快,那小孩似乎也是用跑的,于是,两人都跌倒在地上,连包袱都被撞飞了。
忧儿揉了揉手肘,发现青了一块,没有别的伤痛。
她抬头看了看跌倒在地上夸张地喊疼的小男孩,他脸上的表情,象是刚刚被捅了一刀,而不是摔了一跤:“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的脚……是不是断了啊?呜呜……”哭喊并茂,就是没看见眼角有眼泪。
忧儿认得这种表情和伎俩,当年第一次跟刖儿出圣城的时候,就被人骗过,还骗得很惨。
她拾起地上的包袱,打开取了一两银子,递给了还在地上抓着脚打滚不肯起来的孩子:“这给你……”还没说完,刚见孩子正要伸手去拿,远处却有人气冲冲地朝他们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小毛贼!看你往哪里跑?抓住他!”
只见刚刚在地上抱着腿打滚的孩子看见来人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抢过忧儿递上来的银子,然后跳起来拔腿就跑,根本没有理会追来的人是如何的气急败坏。
可怜追他的人是一个穿着绸缎的大胖子,等他跑到忧儿的旁边时,已是气喘吁吁:“你……别跑啊……气……气死……我了……”可惜那孩子已经跑到街的转角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胖子挥汗如雨,却仍继续追去,那小孩到底欠了他什么?他要如此锲而不舍?
忧儿对这圣城外的一切印象一向不好,摇摇头,便继续上路了,对这段小插曲完全不放在心上。
等她连跑带走地来到了死亡森林,就已经入夜了,她跑了好远的路,没想到长老们把她送出了这么远。
她喘着气,按着自己运动过后快速跳动的心脏,在进入死亡森林之前,想要好好整理自己,一鼓作气,才能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挑战。
忧儿明白自己内心莫名的雀耀是因为确定了自己真正的需要和想法,同时也为既有的目标而将要面对的挑战感到莫名的期待,她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吧?哪怕她不是圣女。因为那束黑发在她的身上啊,那是黑刖亲手交给她的东西,代表了即使不能结合,也要得到的刻骨铭心的爱情——
黑发呢?
忧儿忽然一惊,按住自己胸口的手马上探入内衫中摸索……
不见了?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记忆瞬间勾起,就在她出客栈时,撞到小男孩身上的时候吗?只有那时候有可能!是掉在地上了吗?
毫不犹豫,忧儿转身便离开了死亡森林,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回到醒来时的客栈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卯时,忧儿一刻钟也没有歇息就直奔这里。
此时大街内一个人也没有,忧儿环顾四周,从墙角甚至到有可能的垃圾篓内,都没有发现那束用红色绸缎包裹住的黑色长发。
几乎是虚脱了一样,忧儿两眼呆滞地跌坐在地上,清晨的凉风吹动地上不少垃圾纸屑,同时也吹落了她的泪水。
真的不见了吗?
忧儿咬紧牙根,抓起拳头,奔至客栈的木隔板门前,用力地拍打起来,叩叩叩:“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谁那么早啊?”有个老人家拿开了一块板,露出了脸,看了看忧儿便问道:“是姑娘?你怎么折回来了?”他还认得她,一般而言,特别漂亮的姑娘都会容易让人记住。
“大叔,请问您看见一束用红色锦缎包裹着的黑发吗?”忧儿赶紧询问:“也许就掉在地上了,有吗?”
“黑发……?”
“是的,红色锦缎包裹住的黑发。”忧儿抱着一丝希望。
只换来老人家的茫然,他摇了摇头。为了一束黑发打扰了店内清晨的好梦?老人家冷嗤一声,二话不说,朝她挥了挥手便立刻合上木板门,嘀咕着这小姑娘再美却有点脑袋不正常。
忧儿失望得快要站不稳了,她踉跄着走了几步,心里依然不肯就此放弃。她极力回想当时出来客栈时的情景……她碰到了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跌坐在地上抓着自己的腿猛喊疼……当时小男孩手中抓着一个红色的东西!是他趁机从她的怀内偷走黑发的吗?
再次得到希望,忧儿伸手又拍打起客栈的大门来。
“小姑娘,你又怎么了?!”老人家被吵得不耐烦了,才开门的,脸色已经铁青。
“请问,您有看见昨日在门前跟我撞在地上的小男孩吗?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神经病!”老人家再次无情地合上门板,不管忧儿如何哀求询问,他就是不予理会。
终于大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忧儿逢人便问相同的问题,她没有错过路过这间客栈的任何一个人,可是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忧儿迎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夏季的天气变幻莫测,白天还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雨,豆大的雨点无情地打在忧儿脸上和身上,像是在嘲笑她的痴情。而她却连避雨的心思都没有。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却有个邋遢的汉子走来对她说道:“姑娘你是要找一个这么高的小男孩吧?昨天在这里撞到你的?我看见他手中拿着一束黑发啊。”
“真的吗?”忧儿紧张地抓住那人的手臂,像是抓住了一块浮木:“请你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