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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你的病史,上面提到你左腿中过一枪。」布兰特说:「最近天阴得厉害,所以我来看看你。」

「已经好多了,谢谢。」本说。

两人沉默一会儿,他俩没什么话可说,想要聊天时总难免有些尴尬。最终布兰特起了个话头,说道:「你最近都没怎么出去?」

「唔,反正我也不用上班……」本说。

他上个星期刚辞掉了工作,因为布兰特始终都不喜欢他外出这件事,而且他的身体也不适合在外面工作。布兰特是对的。

「你朋友没来看看你吗?」他问。

「我没跟他们说这个,」本说:「很快就会好的……」

他停了一下,他不想跟那些朋友说这种事,也不想病怏怏地去找他们,他宁愿自己待在这里,等到一切好起来。等天晴时,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布兰特没再说话,他再一次分享了本的隐私,此事连他的女朋友都不知道――不过她已经不是他女朋友了,事因她拿钱跑路的前男友突然间回来了,他向她苦苦哀求了好一阵子,最终她又回到了他的怀抱。布兰特出力不少。

但他并不感到高兴,摄像头里,本疼得在屋子里蜷成一团的样子叫他的心脏抽疼,他很少这么火烧火燎的难受。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烦意乱,他一点也不想过来,他不应该过来的,可他还是来了,他没办法不来。

另一个人碰碰腿上厚实的毯子,说道:「这东西挺贵的吧。」

「不贵。」布兰特说:「一条毯子能有多贵。」

「很暖和,」本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帮我做的这些事,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让我死在监狱里,我认识的一个人死在监狱里了,没人说得清怎么死的。」

布兰特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你做这些是因为你是个好人,」本说:「但你真的不需要做得更多了,我只希望你知道,一旦你不想看到我,我就立刻离开,你放心,我一个人可以活下来,我会活得不错的,你不需要有――」

「我没有不想看到你!」布兰特说,接着又觉得自己的声音太高,他吸了口气,放慢语速,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我不想见你,我是不会去找你的,你就安心住在这里……」

虽然基本上没说什么,可他越说越觉得尴尬,最终他只能拍拍本的膝盖,站起来,做出一副冷淡的表情,说道:「我得先走了,我还有点事要做,你好好休息――」

他停了一下,沙发上的人抬头看他,那让他想起小时候养的一只狗,父亲欠债时把他卖了,他后来再也没见过它。

那是他十六岁生日时的礼物,可那时候他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想要一只狗了,他总是很忙,没有时间陪它,当他匆匆离它而去时,它就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一种毫无防备的期待和失落,无辜得看得人心都要融化掉了。

不过那时候他始终没有时间,而等到他有能力把它找回来时,它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停下来,看了沙发上的人一会儿,伸手勾起他的一络金发,那感觉柔软而毫无防备,他迅速放下。

他说道:「抱歉,我真的有事情。」

「我知道,」对方说:「你去工作吧,我在这里没事的。」

布兰特点点头,脚步匆忙地离开,他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里,他对自己的欲望厌恶透顶。

他不想到本的房间里睡觉。

晚饭后,他喝了点酒,结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没睡几分钟,他就被噩梦惊醒了。

梦里的他在沙发跟前弯下腰,揪住本的头发,狠狠地亲吻他。梦中的他力气很大,下面的人根本无法反抗,他把他按在沙发上,他撬开他的嘴唇,捕捉他的舌头,他尝到血的味道。

他伸出一只手,捂住那双蓝色的眼睛,他不想看到他的脸。

但不知怎么的,他还是看到了,那张脸上充满厌恶和恐惧,挣扎着只想离他远一点。所有人都想离他远一点。

他说着:「滚开,变态!」

布兰特浑身都因为这话而抽紧了,有一刻他想说他并不是个变态,他只是个想要找回自己生活的普通人而已。但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他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后他开始一颗颗解开他的钮扣,动作很镇定,只是干他想要干的事。

他的手向下,拉开他的长裤,抓住阴茎。他感到兴奋起来,一种纯粹摧毁和控制的兴奋,可他的手下,那人的反抗却慢慢变得微弱,直到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好像冰冷的海水缓缓没顶一般,他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他慢慢收回手,抬起头,发现这具身体已经完全沉寂,再没有曾经的生气和温暖,连充满憎恨的眼神都没有了。

他皮肤在夜色中白得吓人,不是活人的白,而是死后腐朽的那一种,他双眼大张,映着天花板,里面只有空洞和虚无,和他人生中冰冷的一切没有区别。

他感到巨大的痛苦,从身体最深地方的一点,然后扩散开来,铺天盖地,疼得他想要尖叫,他明白他已经完了,所余的唯有死寂而已。

布兰特从椅子上摔下来,档案掉了一地,头疼欲裂,好像整个儿都碎掉了,再没法子拼回来。

他呻吟着爬起来,坐回椅子上,觉得自己仍在噩梦里,还没有醒过来。

外面雨下得很大,不时有雷声划过天际,整个世界都像笼罩在水中。布兰特想,本还活着,在另外一间没有他的屋子里,还活着。

但他不应该再见到他了,这种危险是不可承受的。

一个月后的一天,本去他以前的街区参加一个朋友聚会,中途时他去附近的超市买啤酒。

他在这里碰到了一起抢劫――这种街区抢劫遍地开花,是项全民运动,本只是运气一般。

抢劫的是两个男孩儿,都还不到十五岁,认为多些钱可以泡到妞,或是其他类似的原因。

根据他们后来的说法――一小时后就被逮到了――他们当时并不是想杀了店主,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因为他从不让他们赊帐。

反正,当他俩痛揍那家伙时,本走过去,叫他们住手。

一个年轻人朝他开了枪,子弹射中了胸口,那两个小子一见惹了事,就夺门而逃了,惊慌的老板叫来救护车――拖了二十分钟才到――把他送去医院。

布兰特知道这件事时正在开会,他跳起来时甚至弄翻了椅子。

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会议室,身后的员工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们冷酷的老板这么惊慌失措。

谢天谢地本的伤势并不致命,虽然也够险的,子弹离他的心脏不远,天知道那混混的手要是抖上一下怎么办?

他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他怎么不能就老老实实、安安全全地待在家里?!

――后来本说,他这么做是因为那老板是他朋友,照他的标准全世界都是他的朋友,他只是偶尔去那家店买个啤酒而已!

本是第二天中午醒过来的,布兰特正阴沉着脸坐在旁边,那人还没完全从麻药的效果里恢复过来,但看到床边的人,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张开唇,布兰特朝他靠近了一点,听到他说话:「我很抱歉……」

你他妈的抱个什么歉!布兰特想,「我很抱歉」,这就是你醒来第一时间想他妈跟我说的吗?!他很想破口大骂,不过他脸上一点也没有反应出来,他说道:「你没事了。下次别再这样了。我明天接你回去,家里环境好一点。」

然后他站起身,离开病房。

本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也许他觉得在医院里很好,但布兰特并不关心。他必须全面处于自己的控制之下,毕竟中了枪,万一一个不小心死了怎么办。他可绝对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而现在,虽然他在这里守了一夜,可这会儿他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他不想听他说抱歉,也不想看到他见到朋友时明亮的笑脸。

布兰特空出一间屋子做病房,备了全套设备,还请了专业的护工。

在做这些时,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本关屋子里,随时可以看到他,而伤成这样,他也没法子活蹦乱跳的出去惹事和找朋友了。

在医院时,布兰特见过几次本的朋友,当他们出现时,他一般会离开,他不适应过于热络的氛围,虽然以前他并非如此,那会儿还曾是学校有名的派对狂。但现在那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把本转回自己的房子时,对方曾小心地询问他他的朋友们能否来看他,布兰特盯了他十秒钟,然后说,当然可以,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后来他还是没怎么见到过本的朋友过来,过来的那两次,显然还是因为他们坚持,来看看自己是不是虐待了他们的金发帅哥。

本很高兴他们过来,但看布兰特的眼神总有些紧张,好像在员警面前偷藏了毒品,或是不小心打碎了主人家的花瓶,尴尬又不好意思。后来他们就不怎么来了,布兰特觉得,他们也不怎么喜欢这栋房子。

布兰特把办公的地方改在了家里,整天盯着闭路电视。

本现在只能独自待在房间里,布兰特很少去跟他说话。他跟本说,病房里装了摄像头,以防有什么意外,如果他需要,可以通过按铃或就是大叫来叫他,本笑容灿烂地表示他会的。可是他从没那么做过。

荧幕里的他总是孤零零的,整天只是看电视和发呆,那里空旷得好像要把他吞噬掉,但他身材高大,布兰特想,可待在房间里的样子单薄脆弱,好像随时会变成影子消失一样。

他知道那种感觉,感觉自己在被自己的房子吞噬。被整个生活吞噬。

不算太久以前,布兰特作过笔生意,对方背景不怎么干净,不过他也习惯和背景不干净的人做生意了。赚钱嘛,难免的事。

一次吃饭时,对方带了个女孩儿,太年轻了,让人怀疑是否成年。她一直在盯着桌角发呆,眼神茫然。她看上去不像常来类似的场合。

注意到布兰特多看了她几眼,对方一脸得意地说,他搞到这女孩,是因为她哥碰上了麻烦,她在附近某个不错的高中读书,已经差不多算是进了个名牌大学,可不会陪他这种人睡觉。但他就喜欢这样的女人,如此这般的。

布兰特满不在乎地听着,心里想这不过是个无聊的猎物罢了,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弱者被蚕食天经地义,谁关心她以后会怎么样呢。

她会辍学,没人能帮她,掠夺她的那种人社会福利部门也得罪不起,她会醉生梦死,会酗酒或吸毒,会仇恨、然后无视这个世界,会痛苦和毁了她自己。

最后他玩够了,会抛弃她,她很快会死掉……

他手猛地抖了一下,酒水溅出来,他突然想起尼尔,他说的那些话,周围人眼中的冷漠和幸灾乐祸,之前所有他恨之入骨的那些人,他现在的行为,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吗?

他正变得越来越像那个魔鬼,这种变化从他那天迈出尼尔的家门就开始了。有个邪恶的幽灵跟着他一起离开,直到把他变成同样的魔鬼。

后来他救了那女孩――顺便毁了他的金主――给了她些钱,让她回学校去,就最近所知道的情况,她上了大学,还交了个男朋友。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是因为怜惜,他已经没有力气怜惜任何人了,他只想拼命离开那个魔鬼更远。

可它还在步步紧逼。

然后他决定去看本。

他看着荧幕里的人,那人看上去孤独而脆弱。是他帮他活下来的,用他大哥的命,还有五百块钱。仅仅因为他想帮忙。

他将拯救他。他本该拯救他的。

本的全职护工因为一份更优厚的工作辞职了,然后本说他不需要一个人整天待在跟前,他已经可以自由的在房间里走动,完全能自己照顾自己。

所以布兰特也没去找别人。

他费了不少力气把那家伙弄走了,他不喜欢那护工看本的眼神,也不喜欢他给他读书,或是照顾他洗澡,当然这多半只是他神经过敏,本很招人喜欢,跟所有人都是朋友,照尼尔的说法,他连去超市买糖,人家都会多给他两颗。

可他现在却希望把他锁在房间里,加上所有的保险,然后再自己收着钥匙。

他在看年度预算报告时,一抬头,看到本正拿着衣服,跌跌撞撞往浴室走。他连忙丢下档案,向那人的房间跑过去。

他打开浴室门时,本正在放水,他没穿上衣,浴室里蒸腾着热气,但仍能清楚看到他的身体,上面有他这些年留下的伤痕,他身体的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那伤口让人想要抚摸和亲吻,用舌头一点一点吞掉。

他无数次想像过这样的场景,但他发现和当真处在这里完全是两回事。他脸上发热,浑身紧绷,他希望本不会注意到他的反应,他用尽可能严肃的语气说:「本,你在干嘛?」

对方回头看他,在浴室的蒸汽里,他看上去迷茫而且不自然的兴奋,没在他的目光下退缩,而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嘿,布兰特,我想洗个澡――」

布兰特拧起眉头,说道:「你吃了什么东西?」

「一些止痛药。」本说:「我一个朋友给我的,他说特别管用,只要吃个几片――」

你「朋友」他妈的弄的是什么东西,布兰特想,止痛药会兴奋成这样吗?不会是迷奸药吧?

对面的人停下来,找不到上面半句话说到哪里了,只好回到原来的话头。「我只是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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