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睡梦里醒过来。傅至琛正要起身,却发现衣服拽不动,目光往下移,周景深手里正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周医生?”傅至琛唤了一声。
周景深的眉舒展了一些,但是手里还是紧紧攥着不放。
傅至琛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会周景深,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解扣子脱衣。
傅至琛轻手轻脚换了衣服,钻进浴室洗漱完毕,在窗前站了一会,忍不住趴下,要做俯卧撑。刚刚做了几个,就想起了沈韵的叮嘱,忙停住了,站着歇了一会,又喝了一大杯水。
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又看了看在床上熟睡的周景深,干脆蹬蹬下楼买早餐去了。
傅至琛在楼下溜达了好一会,又小跑了一阵,直到出了一身的薄汗才觉得舒坦了。
梧桐巷晚上虽然放荡不羁,但在白天是很生活的小巷,没有纸醉金迷,更没有意乱情迷,有的只是大妈的唠嗑,还有大妈和各种小贩的讨价还价声。
傅至琛就站在早餐摊前袅袅的烟气里等着新出笼的包子和肠粉。老板阿廖是个挺会聊的人,见着什么人都得拉着人谈上半天的人生。傅至琛已经有几天没有出现在他的摊位上,自然会被他注意,“傅先生,最近忙些什么生意呀?有好几天没有来啦,是不是发大财,不想吃我这烂肠粉土包子呀。”
傅至琛不擅长于这种本土的半骂式的聊天,唯一的应对方式就是笑着听,并纠正阿廖的自我贬低,“肠粉很好吃,包子也很不错,前几天我有事,不在家,所以没有来。”
他不说还不要紧,这样一来,阿廖瞬间换上了更为热情八卦的笑脸,“傅先生,大家都是街坊,有事搭把手就过去了,不要憋在心里,说来听听,我们也好帮忙。”
傅至琛张了张嘴巴,不知该如何应对,所幸这个时候来了别的客人。
是两个小混混,都是杀马特的发型,摇滚风的项链,狂拽酷炫,唯一的区别是,一个头发选择了红黄,而另一个则选择了彩虹。
“老板!两份鸳鸯肠,四个肉包,两个菜包,打包带走。”彩虹杀马特叫道,顺便拍下一张大红钞票。
阿廖忙应了,手上顿时忙活起来。
傅至琛呼出一口气,站在一旁等着包子和肠粉。两个小混混已经在无视人群侃侃而谈昨天的伟绩。
“昨天那个妞不错,你上了没?”红黄杀马特问彩虹杀马特。
似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彩虹杀马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别提了,老大临时要砍人,我裤子都脱了,硬是没上!他妈的!”
“不是吧,昨天没听到啥动静啊,是场子里闹事?”
“也真是他妈倒了血霉!平时谁敢动我们老大的场子,也就是昨天那个不要命的兔儿哥,硬是赢了半场!”
“他出千了?”红黄杀马特疑问道,一般在赌场赢得太多的人都会让人眼红出血,绝大部分都是被赌场给做了。但赌场向来对外称公平,不屑于那些手段,都会找出对方出千的证据,光明正大地把你砍了。
“出千倒是没有…”这样一问,彩虹杀马特就犹疑了,带着一丝八卦的恶意,压低声音道,“出没出千不知道,不过他拐跑了我们老大的情人,是个男的,还是医生呢。”
“不是吧,你们老大不也是……”
彩虹杀马特忙捂住红黄杀马特的嘴,“你不要命了!我们老大那是能随便说的吗!玩玩而已!医生又怎么了?”
话音刚落,两人只觉得背后都凉飕飕的,转身一看,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如波,盯着他们。
彩虹杀马特心中闪过惧意,但仍是壮着胆子喝了一声,“看什么看!”
傅至琛上前一步,攥住了他的摇滚乐项链,阴沉道,“你说那个人是个医生?”
彩虹杀马特被吓得不轻,哆嗦道,“是、是、我…我们昨天就在那条巷追他来着。”手指所指的方向正好就是昨天他碰到被追赶的周景深。
傅至琛抿抿嘴,心中了然,却莫名烦躁得很,放开了彩虹杀马特,又凶狠地看了一眼。
这下那两个人直接落荒而逃,连早餐都不要了。
傅至琛转身也要走,阿廖在后面叫住了他,带着十分真诚的笑容,只是有点僵硬。
“傅、傅先生,你的肠粉和包子。”
傅至琛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接住了包装袋,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阿廖等他走远了,才拍了拍胸口,自我安慰道,“还好没八上,傅先生居然这么凶!”
傅至琛提着早餐回了家。
厨房里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有人在做饭。
是在煎蛋,浓郁的蛋香味里,傅至琛开了门,隔着厨房的帘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周景深的背影,有些模糊,似乎被拉长了一些,并不矮小。傅至琛站在帘子外,与影子相对而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景深煎好鸡蛋,端着出来,正好看见傅至琛站在外面,吓了一跳,“傅警官,你回来了?”
话刚刚说完,周景深就想起来了傅至琛退下来的事情,忙改口道,“我刚刚起床没有见你,又有些饿了。不过是两个人的分量,一起吧?”
傅至琛举了举手里的早餐,“我出去买早餐了。”
周景深哀嚎一声,“怎么办,我还煮了粥!”而且都是妥妥的两人份。
傅至琛哑然,过了一会才道,“没有关系,我中午吃。”
“哦哦。”周景深想,他说的是我,并不是我们,顿时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两个人坐了下来,默默吃着早餐。
周景深有些尴尬,想了想,说,“我的衣服还没有干,这一身洗了再还你吧。”
傅至琛愣了一下,说道,“不用了,送你了。”
“哦。”周景深不死心,“对了,傅先生,你是叫至琛吧,我叫景深,我们名字还挺像哈。”
傅至琛道,“一个是chen,一个是shen,不像。”
“哦。”周景深彻底无语了。
傅至琛夹了一块煎蛋放在嘴里。煎蛋里并没有放酱油,想必是事先溶了盐搅的蛋,口感细腻,很美味。
傅至琛将嘴里的煎蛋细细嚼了,吞了下去,才说道,“不过,景深的名字比至琛要好听。”
周景深:“啊?”
两个人这才真正地打开了气氛。但是傅至琛生性沉默,不爱说话,而周景深又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也不怎么爱聊,之前都是为了调节气氛才没话找话的,两个人仍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但已经和尴尬的气氛截然不同了。
周景深吃了早餐,正准备走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分无分文,除了一身衣服一双拖鞋之外,再也无他。
他红着脸,“傅先生,我当时出来急,什么都没有带……”
傅至琛看了看周景深的拖鞋和衣服,像是直接从家里跑出来的,又想起那两个混混说的话,心里有几分猜疑,眸光深了深,但也不说什么,拿了外套,说道,“我送你吧。”
周景深吓一跳,忙拒绝,“不用麻烦了…”
傅至琛却是直接下楼,取车,动作干净利落。
车是摩托车,车型优美夸张,照周景深的看法就是,酷炫到家了。
傅至琛扔给周景深头盔,扔下一句,“上车。”
周景深戴上头盔,有些兴奋地上了车,刚刚坐定,又听傅至琛说,“抱着我。”
“哈?”
傅至琛似乎有些不耐烦,“不然你就扶着车身吧。”
周景深应了,却是伸出手来揽住了傅至琛的腰。
傅至琛一怔,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周景深不明就里,“怎么了?不走?”
傅至琛“嗯”了一声,发动了车,穿行在小巷里。
微风习习,两个人的姿势亲密,如同相互依偎一般,谁也不知道缘起缘灭,也不过就是一瞬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周景深回的是周家。
到达之后,他告别了傅至琛,步履很慢,一直磨磨蹭蹭的,待走到门口,还犹豫了一会,才按下门铃。
没有人应门。
周景深又按了一次,依然没有声音。他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身在家门口倒数第三个花盆下摸索了一会,找到了一个银白色的钥匙,直接开门进去了。
屋子里很静,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昨天吃的饭菜水果都被收起来了,地板也被擦过了,只有他的衣服和公文包还挂在原处。周景深苦笑了一下,他们情愿做家务,也不愿意去找他这个百无一用的儿子,让他们蒙羞的儿子。
周景深站了一会,面无表情地拿了衣服换上,又找了一个袋子,将换下的衣服叠整齐收好,便拿起包,出门了。
临走的时候,他将在花盆里找到的钥匙放在了餐桌上。这把钥匙是他几年前藏的,现在似乎再也不需要了。
他关上门,一边走着一边掏出衣袋里的手机,手机刚刚掏出来,人却愣住了。
傅至琛还在。
他站在花拱门旁边,微微靠在篱笆上,轻仰着头,看着远处的天空,眼神深邃。和初次见面一样,他的指尖燃着一只烟,但这次,只是在烟头处有些火星,积了许久的烟灰,只被他轻轻一弹,便落下来,埋入尘埃。
“傅至琛!”周景深唤道。
傅至琛抬起头来,便看见周景深大步朝他走来,步伐有些急促,眼睛很亮。
“还好你在,”周景深这样说道。傅至琛站直了腰,眼睛盯着周景深的唇,隐隐约约有些期盼。
“这一带不太好搭车,你能再带我一程吗?”周景深如此请求道。
傅至琛的眼睛从周景深的唇挪开了,径直走到摩托车边,拿了头盔,扔给周景深,“走吧。”
周景深接过头盔,戴上之后,快走两步,跨坐在摩托车上,抱住了傅至琛。
“去哪儿?”傅至琛身体微微僵硬,问道。
“回家。”周景深笑了,随即报了地址。他感觉到了傅至琛的僵硬,故意将他的腰抱得更紧一些。
傅至琛这次却没有反应,直接发动了摩托车,往周景深的院子而去。
还没有到院子跟前,周景深就觉察到不对了。
他当初选的这条街就是因为它足够清净,平时除了在傍晚的时候会有居民出来遛遛狗,基本上都没有人。但现在,还隔着一条街,就听到有人在嚷嚷,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欢欢的叫声。欢欢的叫声有些特别,虽然也是“汪汪”,但是还要低一些,而且每叫两声,都得低呜一声。
车子一拐过去,周景深就看到了,周易南和沈音都在,他们被围在中间,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脸色阴沉,不知在说什么,而欢欢喜喜快快乐乐他们都在笼子里,除了欢欢,其他三个都趴着,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还没等车停稳,周景深就要跳下来,亏得傅至琛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又稳稳停住了车。
“你不要命了?”傅至琛怒气冲冲道。
“现在是想要也不成了。”周景深扔下这么一句话,急急下车,连头盔都来不及解。
傅至琛往那边瞥了瞥,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正主都不在这里。”
“什么正主?”
“那天在你们医院闹事的一方,是杨超手下的一个小弟,八成是心底不顺,来闹闹而已,我还在这里,怕什么。”傅至琛耐心地解释了一两句。
周景深有些明白了,但深感不妙,“昨天他们来过了被我那四只小宝贝吓跑了”顺便言简意赅地说了昨天的事情,但是略去了其中的隐情,只说是因为这件事惹恼了父母,直接就离家出走了。
傅至琛听了表情有些微妙,盯着周景深看了半天,才开口道,“你几岁了?”完完全全是心系社稷的人民好/公/仆寻到离家出走的未成年人的口吻。
周景深:“”
傅至琛又看了看那边的情景,说道,“都是一些小喽,我打个电话跟他们的人说一下吧。你先去缓缓,安抚一下令尊令堂,我等下就过去。”
周景深点了点头,忙小跑过去。
傅至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一点,直接拨通了最近的那个来电。
是一个很清脆的男声,带着几分活波调皮,“琛哥,你终于想通啦?”
傅至琛直接进入主题,“那件事我还在考虑,现在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听说你和杨超交情还不错?”
“好端端的提杨超那小子干嘛?”那边有些紧张起来,“我最近都没怎么见着他!”
傅至琛直接忽略了这一句,说道,“杨超手下的一个人,盯上了我的朋友,正堵在人家门口,你让他来看看。”
“我/操!到底是谁不长眼!尽给老子惹麻烦!”那边暗暗骂了一声,随即奸笑了一声,“琛哥,你也知道我和杨超的事,我这电话一打,铁定玩完。我总不能老干亏本的事吧。那件事”
傅至琛接道,“我答应了。”
那边的人爽朗地笑起来,“就是喜欢琛哥你这么痛快!我这就挂了哈。”
在他挂电话之前,傅至琛在这边冷冷地回了一句,“不敢,杨超可能会找我麻烦。”杀气腾腾。
那边的人暗暗又骂了一句,“我靠!”
傅至琛收了线,抬头看过去,周景深正将父母护在身后,梗着脖子,挺直身板,正在装腔作势,“你丫的敢动我试试,等下自会有人来削你,到时候别哭着跪舔/我就成!”
就连威胁人,都带着一股狐假虎威的气势。
傅至琛方才被他抱着的腰有些微微的发热,他低下头,嘴角扯过连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轻轻骂了一句,“这个牛犊子!”语气却是十分轻柔。
周景深。
他将这个人的名字在嘴里绕了几圈,却又叹了一声气,只站在那里不动,等了好一会儿才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寻事的人叫做刘建平,因为手段狠辣,为人又十分小气,被送外号贱平。贱平长相一般,好不容易娶了一个美人当老婆,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但是他识字不多,情商更是不高,相交的那些哥们个个都是个狠角色,向来拿女人不当回事,不爽了都是直接打过去,至于事后要不要哄,那都得凭心情。贱平平常对老婆也不错,要什么给什么,但就是死要面子,一有哥们在场,都是对老婆拳打脚踢。时间久了,他老婆便受不了,跟着邻居跑了。
他和那个汉子结下梁子的那一天,正好就是他老婆跑的那天。原本他是准备吃了饭就回家,结果被汉子溅了一身汁,两人大打出手,谁也不肯让谁,一直闹到局子里去。等到第二天好不容易回到家,屋子里空荡荡的,他老婆连同存折统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