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难缠作者:凌晨筆缘
第25节
柳筠衡照做了,过了一会儿,鬼医开口道:“他用内力护住了你的经脉,如今你的武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只是这心智,老身着实担心。老身如今联系不上他师姐,不然倒是可以一同帮你看看。小子,你别太逞强,不然,你等着老身让云林那老头来修理你。”
“前辈,这么说来,我还是有可能失忆?”柳筠衡点了点头,问道。
鬼医看着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人,她道:“若是失忆还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可能会变得痴傻。”
“怎么会?”宇文淇惊呼,怎么会这样?
“老身这几日再帮你去找找方子,看看情况。记住,那药,每日睡前服一粒就好。程风,你把这两本书好好的翻翻,翻好了和老身说一声。日后别弄那些苦不堪言的药汤,谁喝了谁恨你。”鬼医说着起身往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补了一句,“你好生将养着,别太费心神。”
宇文淇待鬼医和程风离开之后,看着柳筠衡道:“听到了么?好生将养着,别太费心神。”
柳筠衡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对他道:“那你这段时间别烦我。”
“夫人这话我不爱听,我怎么就烦你了?”宇文淇嬉笑道。
柳筠衡闭了眼,不去理他。却听他道:“要睡么?我把你垫的软枕拿下来。”
“你这几日,自己可觉得有些不适?给了我那么多内力,你小心你自己。”柳筠衡没有应他的话,反而问起他的身子。
“我啊,没事。没你那么弱不禁风。”
“你这几日不呕我你难受是吧?”柳筠衡没好气的应了他一句,转身睡去。
宇文淇从柳筠衡的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凌长赋正在门外站着。见他出来,他笑道:“我师父也来了。”
“他这回还真是闹大了,竟是让两位前辈都出山了。”宇文淇轻叹了口气。
“我师父是出来玩,接到师门的消息才来的,倒不是特意为他出山。没事了,鬼医都被你叫来了,还担心什么?”凌长赋安慰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同他一道去看云林老人。
“想想当年,你们几个兄弟一个比一个倔,如今老了,只剩了我们两个孤鬼。他们倒是一处乐呵去了。”鬼医看着云林老人打趣道。
云林老人笑了笑:“凯哥走的最早,戏痴没几年也跟着去了。修明因着那事情一直放不下,心结太重郁郁寡欢。剩我一个没心没肺,和你这个一直旁观的。”
“你们几个那些年做的破事,如今老了,想想还真是无趣。年轻,太冲动,所以伤的伤,死的死,一个好处也没捞到。我是因着师父的话,一直隐着。不然一准也和你们一样出事。”鬼医说着,长叹了口气,又喝了口茶。然后对程风道:“这是你从闽地带来的铁观音?”
“是,徒儿喝着不错,就带了些来。”
“这倒罢了,要我说,我只喜欢雨前龙井和大红袍。”鬼医笑道。
云林老人也抿了口茶,他道:“你还是这么挑,也亏你这徒弟孝顺。”
“他师姐我是指望不上了,这回递了消息出去,也不知能不能来。幸亏那时候想着还是看在修明的份上收了这个,不然我这也算孓然一身。”鬼医笑着接过程风另砌的茶。
程风笑道:“当年师姐离开的时候,您可没对她多说什么,只是这几年,她还是有回去看看您。”
“少了,你那师姐如今也是一个人,我让她回来,她又不肯。”鬼医喝了口茶,点了点头。
“筠衡这次睡了多久?”鬼医突然问道。
“三天两夜。”宇文淇一直坐在旁边,听到鬼医问了,这才开口。
鬼医点了点头:“这还罢了,若是睡久了,那就不妙了。”
“他平时就睡得少,像这样一直睡着,不过两三次。”宇文淇应道。
鬼医怔了一下,她笑:“这都是他小时候修明让他练得,真是苦了这孩子。从小什么都练,还好是个好苗子,不然也是不堪设想。”
“瞧你担忧的,他这孩子什么都好,哪需要人操半点心。比起我这边的几个,哈哈,没得比。”云林老人哈哈大笑。
“师父,您这好歹给我们留点面子吧,这世间,哪里人人都是柳筠衡?”凌长赋在一旁扁了扁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楚天寒看了凌长赋一眼,默默的品着杯中的茶。凌长赋马上噤口,不敢再应。
“的确,这世间也难得有这么个人。好了,老头我还是明日再去看他吧,省的这孩子费神费心的。”云林老人说着,起身离开。
微烟这时才说:“还好鬼医前辈来了,不然公子还不知道要灌多久得苦药汁。”
“你是不是熬药也熬怕了?”鬼医打趣道。
微烟摇摇头,她道:“药大部分还是程风熬得,不过喂药是淇公子喂得。”
鬼医闻言看了看宇文淇,她的手叩了叩桌案:“程风,你去把老身带的那个药包拿来,老身给这孩子一丸药,去去他的病根。”
程风依言去将那药包取了来。鬼医寻了一番,拿出了一个白瓷瓶,倒了一丸子药给宇文淇。
她道:“穿心散,这样的毒,如今是都没了。只是这药无解,只能是熬过来了,还能有个救。”
“多谢前辈。”宇文淇接过程风递来的水,道了谢,这才服下。
“客气什么?把你医好了,老身也是积德。”鬼医笑了笑,对他道,“去催他服药吧。”
宇文淇点了点头,回了柳筠衡的屋。
☆、陈年旧事
“衡儿,起来喝点粥,一会儿把药吃了你再睡。”宇文淇回到屋里,见柳筠衡还在睡,只能轻声唤他起来。
柳筠衡只觉得有人在叫他,睁眼看时,却是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开口:“阿淇。”
“嗯。”
“我这是怎么了?浑身都不舒服。”柳筠衡看着他有些奇怪。
宇文淇一怔,他看了看他,见他不像是说谎,他冲他笑了笑:“衡儿前几日受伤了,没事,你好好养着就好了。来,我扶你起身。”
他说着这番话,心里早已不是滋味。已经开始忘了麼?衡儿,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别把我忘了好不好?
“你怎么了?”柳筠衡发觉宇文淇整个人有些发抖,便开口问道。
“没事,喝粥吧。”宇文淇将他安顿好,这才笑道。
喂完了一碗粥,宇文淇拿了水给他漱了口,这才把药喂他服下。做完这些,宇文淇便在一旁坐下。柳筠衡侧头看了看他,见他一直发呆,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发什么呆?困了就去睡吧。”
宇文淇缓过神来看着他,他道:“好,我今夜,同你一处安寝。可行?”
“行。我不方便动身,你睡里面吧。”柳筠衡看着他笑了笑。
宇文淇躺下时,轻轻将柳筠衡揽入怀中。“衡儿,安心睡吧,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
“阿淇。”柳筠衡靠在他怀里,轻声唤道,“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好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没事,一定是衡儿待在屋里太闷了。你压力又太大了,明日陪你去散散心。”宇文淇说着,咬了咬唇,他轻轻拍了拍柳筠衡的背又让他平躺着。
“好。”
柳筠衡渐渐睡去,宇文淇却有些不是滋味。这才几日就已经出现遗忘,那是不是,真的会出现程风说的那样?是不是,有一天,他会把他忘了。
“你今日觉得如何?”宇文淇醒时,见柳筠衡早不知何时醒了,忙问道。
柳筠衡笑道:“好了,比前几日都好。怕惊了你的梦,一直没动。”他说着,同他一起起身。
果真是比前几日要好了,鬼医也不愧是鬼医,这样的症候,都能轻而易举的转好。
“公子这是要出去么?”微烟送了早饭进来,见他两穿戴齐整,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我都卧床那么多日了,如今好了,再不出去走走,还不得把我闷死。”柳筠衡笑道。
微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宇文淇,坏笑道:“没事,反正淇公子会跟着你,我们是不怕的。淇公子,你方才可听见了,公子说他好了,若是不好了,你把他撂下就是。”
宇文淇笑了笑,也不大在意。
出门还未走多远的路,柳筠衡忽然咳了一阵。
“你怎么样?”宇文淇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柳筠衡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估计是这几日一直躺着,身子有些不适。走吧,去那边的茶馆坐坐。”
走进茶馆,宇文淇特意挑了一个有窗靠河的位置。柳筠衡笑了笑,倚窗坐着,看着外头的风景。
“公子。”柳筠衡正和宇文淇一道品茶说笑,忽然有人走到他们桌旁。是叶离。
柳筠衡看了看他,回过头来,一句话也无。
宇文淇却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公子安然无恙,叶离也就放心了。”叶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嗯。”柳筠衡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叶离发现这边出了事情,很快带了人来帮忙,只是那日人实在太多,想来那笛音杀把他的人也伤了不少。
叶离见他点头,知道他没有误会,也就心安了。他起身道:“不扰二位了,告辞。”
“那日的人,的确不是他引来的。只是他们那是算计好的么?”叶离走了之后,宇文淇轻声说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笑道:“江湖中的事情,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不过他不会来害我却是真的,那日我们到那附近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有人在附近了。”
“嗯,这倒也是。”宇文淇笑道,“对了,昨儿云林前辈也来了,你睡着,也没和你说。”
“前辈麽?那还好今日出来没见他,一准要训我。”柳筠衡笑着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宇文淇犹豫了一下,对他道:“青门饮的前辈,叫修明么?”
“对,他们昨天聊了?也难怪,他们好久没见过面,爷爷说了当年的事情过了之后,就没再聚过。”柳筠衡看着宇文淇给他的杯盏里斟满,他笑了笑,“老一辈的那些事,爷爷也没有对我说多少,后来还是云林前辈和我说了好些。”
“是么,那也好。你空了,能不能和我说说,我想……”宇文淇说着,咬了咬唇。
柳筠衡爽快的点了点头,他道:“隔墙有耳,回去和你说。”
起身往外走时,在茶馆外又见到叶离。叶离看了看他们,也没说话,柳筠衡向他点了点头,同宇文淇一起离开。
“筠衡,你这才刚好就往外头跑?”凌长赋见到他回来,没忍住问道,真是很想把他骂一顿。
“不过在这附近走走,听说,前辈来了?”柳筠衡笑道,“阿淇陪着我,哪能又出事?”
回到堂屋,云林老人见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久,他道:“兄长当年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你教会了笛音杀,这差的就把你的小命送进去了。”
“托前辈的福,如今还活着。”柳筠衡看着云林老人,淡淡的应了句。
云林老人笑了,他对鬼医道:“瞧瞧,我当年向兄长要了几回不给,我都说他小气,他还不承认。”
“你还别说,还好他舍不得,不然都去你凌云谷了,你让他青门饮怎么办?”鬼医笑道,顿了顿又问柳筠衡,“今日感觉如何,这都出去走了一遭了。”
“好些了,就是还有些乏,不大有气力。”柳筠衡应道。
鬼医点了点头道:“那你回屋歇着吧,这里也无需你客气。”
一时两人回了屋,关了门,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柳筠衡在榻上躺下,看着宇文淇道:“那时候鬼医和云林前辈,还有爷爷,他们一共五六个人,在一处交情极好。后来爷爷喜欢上了他们中的一个会唱戏的戏子,然而那戏子又喜欢另一个他们都叫他凯哥的男子。只是大概是孽缘,凯哥和一个女子成了亲,婚后第二年,生了个女儿。那女子生产之后不久因着身子不好就病故了,凯哥思念亡妻,很快也跟着去了。”
“那个女儿,是我母妃?”宇文淇问道。
柳筠衡嗯了一声,继续道:“那戏子,他们都叫他戏痴。戏痴和爷爷很要好,便将那女孩视为己出,抚养长大。女孩不知这些事情,认了戏痴为爹。正直豆蔻年华,被入选为妃。你母妃出了事之后,戏痴被人迫害,断了脚经。他一生痴戏如命,再不能登台之后,没过多久也走了。”
“鬼医前辈那些年或是云游四海,或是闭关修炼。出事时,她几番不在也甚是自责,一夜之间白了头。爷爷是受了戏痴的牵连,又逢江湖围剿,这才隐居山谷。后来是手下人查出你在宫里,本想带你离开,可又想让你给你母妃伸冤。再加上爷爷老了,有的事情思虑再三,也没去做。”柳筠衡说着,接过宇文淇递来的水。
宇文淇问道:“我年幼之时曾见过一老者,把很强的内力给了我。可我又一直用不了,是前辈麽?”
“对,是爷爷做的。戏痴走了之后,爷爷一心也想随他去,只是爷爷武功太好,好像等着生老病死会太漫长。他把内力一半给了我,一半应该是给你了。我们先时也不知道,只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身子里的那股内力我有点熟悉。”
“所以你才向我许了十年之约?”宇文淇笑问道。
柳筠衡看了看他,板着脸训道:“小小年纪就不想活了,像什么话?”
“这还不是活下来了嘛?”宇文淇讨好道,他还真是怕柳筠衡生气,虽说这些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再过几日,我们还是准备准备去洛阳吧。在这金陵也没什么好去处了,不如早些把该办的事情办了。”柳筠衡看着他,目光似在询问。
“你做主便是,但你别硬撑着,不急于一时。”宇文淇点了点头,他现在除了柳筠衡的身体,别的还真是一概的不关心。
柳筠衡伸手将他的手握住,笑了笑:“鬼医前辈的药很好,你不用太担心。只是阿淇,我发现,我真的已经开始有些忘事了。比如今日见了叶离,我想了许久才想起他是谁。”
宇文淇面上依旧是带笑,他道:“衡儿,会把我忘了么?”
☆、启程洛阳
“不会。”柳筠衡含笑应道。
“好,我信你。”宇文淇说着,噗嗤一声笑了。
柳筠衡看着他道:“笑什么?”
“你说的不会这两个字很好听。”宇文淇笑着拿过柳筠衡手中的杯盏。
“又贫嘴。”柳筠衡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我问你个事,那个叶离,先时不是跟在你身边的人么?”宇文淇顿了顿,看着他问道。
柳筠衡一怔,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对,触犯了青门饮门规,被我驱逐出去了。”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与叶离接触不多,只是那双眼睛看他时,太过复杂。有不甘,又有不敢,更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跟在你身边多久了?”宇文淇又问。
“十多年吧。”
“啧啧,柳公子,您还真是够狠的。”宇文淇又摇了摇头,这人绝情起来还真是够绝情的。早就听闻青门饮的戒律深严,没想到,还真的是严的可怕。
柳筠衡看着他道:“柳公子的冷面冷心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这算什么?好歹还留了他性命。”
“你就不怕他卷土重来?”宇文淇问道。
“那我就有理由了结了他的性命。”柳筠衡冷冷的应了句,他忽然笑了,问他,“你可知他为何不会反水么?哪怕已经被驱逐离去。”
“若是我想,是因为他喜欢你。只是看你这话,定是还有别的内情,对吧。”宇文淇看着他道。
柳筠衡点了点头:“阿淇果然聪明。你还记得雁飞么?”
“记得,这可是我第一次去青门饮,第一次亲眼所见柳公子的无情。”宇文淇说着,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怎么?我也没觉得你怕了。景亲王狠心的时候,那可是有过之无不及。在下承让。”柳筠衡闻言,没好气的应道。他这些年算是心软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宇文淇的眼眸黯淡了几分:“若是不狠,我又要如何存活?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来对我说这个。”
“这就气了?那是我的不对了。我乏了,先歇一会儿。”柳筠衡笑着坐起身,揉了揉宇文淇的头,又躺了下去。
宇文淇不服气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又为他盖好被子。
“刚刚提了雁飞,你怎么不说了?”宇文淇笑道。
柳筠衡顿了顿,半晌,他道:“雁飞和叶离是一起长大的,雁飞喜欢叶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在青门饮是大家都知道的。不然那次,也没可能那么快就查到他。”
“这样,难怪那时候他会问你那些话。你这下是躺着,还是睡呢?哈,微烟来了。”
门外正好响起了叩门声,“让她进来吧。”他说着,又坐了起来。
“公子,我准备明日打算再回闽地一次,去办件事。您这边,有鬼医和淇公子他们在,想来是无妨的。”微烟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末了,又补了一句,“办完事,我就先回青门饮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好,极好。你办事我放心,只是你如今过去,也需多加小心才是。”
“好,微烟明白。”微烟点了点头,又朝着宇文淇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柳筠衡也不躺了,起身走到一旁。
“你要做什么?”宇文淇顺手给他披了件披风。
柳筠衡不答,只是看着墙上挂着的随云剑愣神。宇文淇见他这样,怕他心里难过,便道:“怎么,平时没怎么见你用随云,怎么,你现在想它了?”